“嘿嘿,宋特使好些了没有?!这飞云战船行驶在江面上,应该不会觉得颠簸吧?!”
戴渊亲自端了一件形制古朴,酒香四溢的三足兽环铜爵,步履平稳地走到了宋哲的面前,笑容揶揄地看着眼前这位脸色苍白,甚至有些惊慌过度的秦王使者
“飞云战船?!孙权的御舟?!”
宋哲立时瞪大了一双带着血丝的小眼睛,心头更是止不住地“咯噔”了一下,就连腿脚也莫名的有些发软,满脑子都是那头青面獠牙的鷁首“怪兽”
原本还不可一世的三帆赤马战船
一瞬之间就被它从中间拦腰撞断
还没等众人从震惊之中缓过劲来
另外两艘赤马也已经被砸得粉碎
那疾风骤雨般不断砸落下的巨锤
那令人胆颤心惊的“轰隆”巨响
那像是摧枯拉朽一般的可怕怪力
那犹如天崩地裂一般的惨烈景象
“这正是飞云盖海”(晋令有云弘舸连舳,巨舰接舻,飞云盖海,制非常模,叠华楼而岛跱,时仿佛于方壶。飞云船长50步,每步15米,上面盖有城寨,高楼,设四门进出,船上的前后左右都设有大量的巨型战锤,一旦靠近其他战船,战锤就会从上而下砸毁敌船。)
宋哲赶紧诚惶诚恐地端起了手上的青铜酒爵,却不想还没站稳身子就直接向前一个趔趄,愣是把满爵的美酒都撒在了一直“笑脸相迎”的戴渊脸上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实在是抱歉呀,真的是连番折腾,连脚步都有点虚浮了”
宋哲情急之下伸出手就要去擦拭戴渊脸上和身上的酒水
戴渊赶紧向后退却了几步,并且伸手阻止了宋哲的好意
“不妨事,不妨事,是渊自己不小心了”
宋哲一脸无辜地看着浑身湿透,却只能哑巴吃黄连的戴渊,迅速瞥了一眼四周一张张忍俊不禁的嘴脸,尤其瞄了瞄那个端坐在上首,依旧毫无反应的琅琊王世子司马绍,赶紧像没事人一样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戴渊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偏偏司马绍看着他的时候,还故意怂恿似的对他挑了挑两条淡金色的眉毛(除了《晋书》,《世说新语·假谲》也记载了王敦称司马绍为“黄头鲜卑奴”的事,还注引《异苑》所载,解释到“帝所生母荀氏,燕国人,故貌类焉”。结合两本史书所说,司马绍的长相特征也已经出来了,金发黄胡子,看起来的确是白种人的相貌特征,但我和网友猗顿一致认为,这很有可能只是营养不良所致)
“唔?!”
宋哲突然面容扭曲地呲了一下牙,吃痛地瞥了一眼那个坐在他身旁,正在用尽全力去拧他大腿,却偏偏还能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小混蛋孙盛
戴渊也看得微微有些错愕,甚至忍不住地皱起了眉头
“哐当”一声重响!
宋哲突然猛地站起了身,并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把兽环铜爵往木地板上一砸,然后就像是彻底换了另一个人似的,对着船舱内的众人就是一阵怒目而视
孙盛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正了正有些凌乱的衣襟,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一路上只会哭爹喊娘的白胖子,竟然能在这种推杯换盏的酒局上这么纵横捭阖?!
难道真的是酒壮怂人胆?!
而且还能让人变得机灵?!
孙盛不由得舔了舔有些干裂出血的嘴唇,目不转睛地盯向了面前甘醇诱人的美酒
“哼哼!好一个广陵戴若思,好一个会稽太守戴昌之子,好一个镇东将军府的右司马,还有你!未卜先知的郭景纯,你们不会是哄着骗着世子殿下,故意给本使来了个这么一个“惊喜交加”的下马威吧?!”(公元311年五月,琅琊王司马睿受封为镇东将军。)
宋哲耻高气扬地昂着泛红的脖颈,遥指着戴渊和郭璞二人的鼻子,又看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面沉似水的参军沈陵,还有那个就坐在琅琊王世子司马绍下首,像是在不停抓着虱子的年轻人顾和
琅琊王世子司马绍无动于衷地端起了酒樽,不仅没有任何要斥责宋哲的意思,甚至还露出了几分期待的异样眼神,尤其是看着参军沈陵身旁那个咬着酒盏偷笑的沈充,竟是不自觉地让他的嘴角也抬起了一个玩味的弧度
沈陵却是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毫无顾忌的沈充,可一想到这次酒宴上的一应器皿,甚至就连这次出行的一应所需,都是他这个有钱族弟提供的费用,立马强逼着他自己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舌战”的激烈氛围之中
“贵使何出此言?!”
戴渊禁不住神色凝重地挑了挑两道精修过的慈眉,愣是强忍住了想要回头去看一眼司马绍指示的冲动
“哼!别以为本使什么都不知道?!南顿王司马宗是西阳王司马羕的亲弟弟!虞胤是琅琊王正妃虞氏唯一的亲弟弟!哼哼!你们还强行逼走了一路护送咱们到此的朱伺将军!哼哼哼哼哼!虞胤为什么会和司马宗在一起?!又是怎么一路从浔阳到了琅琊王的庐江地界?!”
宋哲咬牙切齿地摇晃着大大的脑袋,冷笑连连地朝着戴渊的身前迈出了一步
戴渊立时脸色苍白地向后退了几步,就连手上铜爵里的酒水也顷刻洒了大半
“他们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过了周访镇守的柴桑?!还有枞阳县水域,那不是你郭璞职守的地界?!他们又是怎么在你的眼皮底下这么横行霸道?!尤其是破岗湖内的那些几百上千的水贼,你们不会也要硬说是他西阳王司马羕的人吧?!哈哈哈!堂堂的琅琊王司马睿,竟然在自己的腹地让人养了那么多的死士?!哈哈哈!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郭璞舔了舔油光锃亮的嘴唇,挑了挑两条过分粗犷的眉毛,竟是毫不在意地又抿了一口甘醇的美酒
“看看!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檄文!”
宋哲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份用油皮纸紧紧包裹住的文书,然后就在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他的一刹那,竟是当众撕毁了重重包裹好的油皮纸,接着一口就把写满文字的白纸直接塞进了他那腥臭的口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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