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2年,正月初三,清晨时分
司州,平阳郡,平阳城,汉国皇宫,呼延皇后的寝殿内
“车遥遥兮”
“马洋洋”
“追思君兮”
“不可忘”
“君安游兮”
“西入秦”
“愿为影兮”
“随君身”
“君在阴兮”
“影不见”
“君在光兮”
“妾所愿”
呼延玉珠沐浴在温暖的晨光之中,执着地吟诵着傅玄的《车遥遥篇》
那自然流露的柔情蜜意
那缓缓迎向晨曦的素手
那与光同尘的缱绻旖旎
那晶莹剔透的两行清泪
刘粲立时只觉得一阵阵的寒毛倒竖
呼延玉珠的侍女也是吓得脸色煞白
刘粲警惕地扫了一眼这寝宫的四周
空荡荡
冷清清
味难闻
刘粲皱着眉头打量起了眼前的侍女
侍女的身子立时止不住地一阵轻颤
这皇后诗中的情郎明显就不是陛下
而刘粲看她的目光也变得越发阴骘
甚至恨不得立刻就要将她生吞活剥
“粲儿,为娘昨夜梦见卜珝了,你知道吗?!他从小就对为娘很好,而且他发过誓,他宁死,也不会负我”
刘粲的头皮立即一阵发麻
侍女的脸色也是惨白惨白
可呼延玉珠那有些枯黄起皱的脸上,竟是莫名地泛起了一抹异样的嫣红
那秋波流转的娇羞模样
那少女怀春的甜蜜笑容
那仿佛青春重回的幸福
“他,一直,倾慕于我”
呼延玉珠慢慢地合上了疲惫的双眸,嘴角上却依旧挂着那甜甜的弧度
刘粲不由得用力攥紧了双手,就连看向那个侍女的目光,也变得越发狰狞与恐怖
侍女立时浑身都打起了剧烈的冷颤
可就在这时
“不!他们都骗子!一个个都负了我!一个个都在骗我!!!你父皇!还有卜珝!他们都负了我!都骗了我!”
呼延玉珠突然瞪大了眼珠子,状若癫狂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侍女赶紧上前一把将她抱住,刘粲也强行按住了她的嘴巴
“娘!你这是要害死粲儿啊?!这隔墙有耳呀!”
刘粲情急万分之下,竟是伸出了双手,一把掐住了呼延玉珠的脖子
呼延玉珠立时不停地挣扎了起来
那柔弱纤细的脖颈
哪经得住这般用力?!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太庙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鼓声!
呼延玉珠瞬间停止了挣扎
刘粲也下意识地松开了一丝双手,并且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刘乂!肯定是刘乂!他终于肯出手了!”
呼延玉珠激动地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刘粲的脸上却只剩下了错愕与震惊
“哈哈!粲儿!刘乂去死谏你的父皇了!这下天下人皆会知你父皇荒淫无道了,你再也不用担心那些狐媚子会威胁到你了!”
呼延玉珠一把抓住了刘粲的胳膊,目光“清澈”地看向了她的儿子
可刘粲却已经来不及完全收回他那对“罪恶”的双手了
呼延玉珠的双眸瞬间就模糊了起来,就连眼圈也迅速变得通红通红
“昨夜为娘,收到了卜珝的快马急报,他已经围住了晋阳,不久就可以攻下,到了那时,他还会旗帜鲜明地支持你,以后就算为娘的不在了,也会有人继续替娘,护着你的”
不久之后
雍州,京兆郡,长安城外,联军营地之东南方向五里处
滚滚黑烟直冲天
涛涛热浪袭卷地
火蛇乱舞焚残尸
亡魂化作飞灰去
呜呼!
尸在火中人立起
痛在心扉无言语
烈焰焚去时疫身
从此阴阳两相隔
张婶子的尸骸竟是突然在熊熊烈火之中直立而起
那燃烧着的一对瞳孔更是紧紧地盯着远处的众人
魏华存掩面而泣地看着张婶子在火海中迅速消失
鲍姑更是脸色煞白地一头扑进了葛洪的怀抱之中
“别怕,尸骸遇火,经常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并不是人未死透,而是经脉还有余力,所以一遇火焚,经脉就会萎缩变形,这尸体也就会有各种千奇百怪之状”
葛洪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抽泣不止的鲍姑,又看了眼正在被熊熊大火焚烧着的尸堆,心头也莫名涌上了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悲伤
“葛郎,这战事还要持续多久?!还要死多少人呀?!”
“死多少人?!哼哼!只要不死“文和”即可!”
魏华存突然丢下一句贾诩的名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焚尸之地(贾诩:“放肆!俺绝对没有说过这种话!”)
半个时辰之后
梁州,汉中郡,子午谷内
“回去?!咱们他娘的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若是关中那些豪族,知道了咱们是被一群狼给杀得差点全军覆没,那咱们以后还怎么能在这关中立足?!我贾乂又有什么脸面去见父帅?!”
贾乂怒不可遏地大吼了起来,目光更是朝着身旁的伤兵,投去了一道难以形容的恶毒
“噗!”
利剑瞬间刺穿了伤兵的脖子
鲜血顿时洒满了贾乂的全身
伤兵也愕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偏将任播立时吓得向后踉跄了几步
偏将严敦却只是皱了皱眉头
部曲督蒲候依旧一言不发地站在严敦的身后,只是他的右手已然摸向了一直藏在后背的匕首
部曲督臧振只是冷漠地看着倒地而亡的伤兵,然后又神色凝重地看向了那个浑身是血的贾乂
“只要杀光这些伤兵,”
贾乂神色狰狞地挥了挥佩剑上的血珠,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骇人听闻的话语
蒲候的脸色立时又苍白了几分
臧振的眉头也瞬间拧在了一起
任播的神色更是变得畏畏缩缩
反倒是严敦依旧是一脸的平静
“这些重伤之人应该都熬不到明日了,咱们又必须尽快救出公主殿下,若是被他们拖累了行军速度,又因为一念之仁,害得咱们在关中无立足之地”
严敦忽然开口附和了起来
贾乂不由得深看了他几眼
“可这样做,会不会太”
臧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呀,这人多嘴杂的,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咱们这些人都得死呀”
任播一边小心翼翼地跟着臧振劝了一句,一边又心头“砰砰”直跳地看着贾乂
“哼哼!自然是人人都要沾血,谁也别想置身事外!若是谁敢畏缩不杀?!又或者不敢以全族性命发下毒誓的,那就别怪我贾乂手中的这把利剑,不认得诸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