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准备把我的存货搬空吗?还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她们搭伙过日子?”索尔抱手靠着墙,一脸揶揄地看着正在忙碌的修格斯。
处理这些食物花费了索尔不少精力。
鱼已经全部腌制过,肉干之类为了便于入口和咀嚼已经仔细分切成条状,就连硌牙的沙豆也被索尔细心地研磨成粉,加水略微搅拌后即可食用。
此刻修格斯像只勤劳的土拨鼠一样,正撅着屁股不停地把各种食物扒拉进一个敞开的布口袋里,大有寸草不留的趋势。
听见索尔的讥讽,他才一脸不情愿地停下手里的动作,讪讪地挠了挠头。
“我觉得初次见面时出手应该阔绰一些,这样能为我们博得对方更多的好感。至于食物方面……放心,我会尽量想办法再弄些回来。”
看着修格斯那股为了异性不惜倾家荡产的气势,索尔气得笑了起来。
“等你饿到啃杂草的时候,希望你还能维持这份体面。”
这是寒冬第二个月尾,在修格斯不死不休的反复纠缠下,索尔最终还是被他那种无赖般的坚决打败了。
既然寒冬那么漫长,那就出去走走。
修格斯反复强调这将是一次体面的约会,索尔不得不陪他到修道院的柴房里烧了些热水,两人在寒气里上蹿下跳的洗了个澡,然后从头到脚换了身新衣服。
如今整个小镇已经埋在了大雪里,连蚂蚁都躲了起来。
两人呼着热气,顶着风雪缓慢前行,最后在一座积雪半掩看起来有两层楼的房屋前停住了脚步。
皮匠在镇上也算得上是热门的中产职业,不过眼前这座房屋的位置只是刚好坐落在富人区边缘,索尔并没在门楣上看见什么显示地位的门徽。
把装有食物的布袋抛给索尔,修格斯搓着快要冻僵的双手独自走上前,弯起指节在斑驳的门板上轻轻敲出约定好的节奏。
过了一会,门控制着摩擦声悄悄裂开一道勉强能通过的空间,黑暗中也看不清门里有什么人。
修格斯头也不回地向身后勾了勾手,示意索尔跟上。
进门是一个宽敞的客厅。
客厅四周摆设普通,中央铺着一小圈碎花边的粗麻地毯,地毯后有一条向里纵深的短过道,过道两边各有一间房间。在靠近客厅右侧墙边处有一道木质楼梯,连通向二楼。
屋里并没有点起蜡烛,这里不像井底,如果有光亮漏出去必然会引来麻烦。
修格斯和索尔对面,两个穿着纳鲁塞斯长裙的纤细身影安静地站在黑暗里。
看起来她们显然为今夜下了某些决心,不然在这要命的天气里穿着裙装简直是种折磨。
“这是姐姐蔻维尔?乔伊斯,还有妹妹艾琳?乔伊斯,这是索尔?德雷克,我的兄弟。”
修格斯故作大方地为双方介绍着,在异性面前,索尔的地位直接越过了朋友到达了兄弟这样的高度。
“你们好。”姐姐蔻维尔的声音平淡柔软,听不出热情或反感。
打过招呼,修格斯适时递上食物并礼貌地示意姐妹俩最好先饱餐一顿,因为她们看起来已经有些虚弱。
为对方留下进餐空间后,修格斯趁机把索尔拽到门口,脑袋凑过来,目光闪烁。
“怎么样?姐姐十四,妹妹十三。既然你放弃了优先选择,那就照之前说好的,姐姐归我?”
“姐妹都跟你走我也没意见,给我留个过夜的地方就行。”
索尔兴致寡然地回应马上遭到了修格斯一脸鄙夷地斜视。
“该死的家伙!你的良心不会流血吗?说实话近距离观察后,你难道没有发觉妹妹的身材看起来似乎比姐姐还要好一些?真是世事难料,我都有点后悔了。”
看着修格斯一脸你赚到了的表情,索尔很是无语。
实际上他从未和修格斯说好任何事情,更不可能去做出什么选择,毕竟那姐妹俩对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而已。
过了一会,四人重新聚在一起。
黑暗里修格斯似乎对姐姐低声说了什么,蔻维尔点了点头。
然后修格斯回头向索尔挑了挑眉毛,转身跟着蔻维尔走进一楼的一间房间,片刻后传来轻微的关门声。
索尔和妹妹艾琳沉默着,继续站在黑暗里。
“父亲组建了一支冒险者小队,母亲也在队伍里,他们把我和姐姐留在镇上,认为这样活下去的机会会多一些。”
雕像般的妹妹突然开了口,声音并不像想象中稚嫩,听起来还有些婉转和悦耳。
“很明智,以你们的年纪的确无力面对荒野里的危险。”
索尔随意打量着四周,漫不经心地应对着对方临时挑起的话题。
她们的父母也许有不得不走的理由,就算留下来,一家人的食物需求将是一个沉重的数字。
穿过黑暗荒野和留守小镇,很难说哪种生存概率更大,毕竟运气是个不可控的因素。
“我的房间……在楼上。”艾琳一边说着话一边微提着裙摆向墙边的木质楼梯走去,随后响起一连串轻微的踩踏声。
默默注视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外,索尔在黑暗里伫立片刻,然后慢慢跟了上去。
楼梯上方是二楼的横向过道,过道外侧竖着一排木质扶手,可以扶着俯视门厅。
过道里侧墙面上有三间房间,倒也符合富裕人家的格局,不过此刻有两间房门紧闭,只有过道尽头那间微微敞开着。
像大多数女孩的房间一样,索尔一进入其中便嗅到空气里淡淡的清香,即使是在如今这种艰难时期,房间里的一切仍然整洁有序不见杂乱。
房间里没见到任何人,索尔有些疑惑,仔细看才发现床上的毛毯里侧有个人形的凸起,显然艾琳已经躲进去了。
在黑暗里静默了一会,索尔慢慢坐到床边弯腰脱下自己的半筒皮靴摆放整齐,然后也钻进了毛毯里。
床不大,两个人略显拥挤,但很柔软。比起井底那种随便铺块破布睡地面的糟糕环境,舒适得让索尔有种想尽情打滚的愿望。
毛毯下只能看见艾琳蜷缩的背影,过了一会,她才转过身来微微凝视着索尔。
对于男女之间,她并非不知人事。
实际上镇上的孩子虽不像孤儿们那样磨难重重,但生活在灰幕镇这种民风糜堕的边陲之地,再加上过早地参与家里的各种劳作让她们远比其他富裕城镇的孩子们要早熟得多。
“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在意,是因为,……我身为一个女性的魅力不够吗?”
艾琳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其实内心艰难而苦涩。
既然今夜是以‘交易’为前提,到了这一步再去哀求或者博取同情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心底残留的尊严也不允许她对眼前这个即将占有自己的陌生男孩流露出脆弱。
只是今夜从见到索尔开始,对方一直表现得有些漫不经心,这让艾琳心里很是气愤。她认为对方的态度里显然有看轻自己的成分,这让她觉得屈辱。
如果不是世道艰难如此,谁又愿意这样轻贱自己。
面对艾琳的问题,索尔有些恍然。
不太在意?是问我对今夜的期待程度吗?有没有呢?索尔心里想。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参与今夜这场不理智的胡闹究竟是源于什么样的心情。
也许是因为食物的匮乏,也许是严寒的肆虐,又或者是黑暗里的别人?
死神从未走远,看不见希望和明天,太多的困境宛如刀剑加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与其困守在井底那片狭小的空间,日复一日看着生活慢慢腐烂,不如去经历一些新鲜的事情,来撕裂这死气沉沉的冬天。
来的路上索尔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理由,可直到眼前的陌生女孩问起,他又有些茫然不确定,看来用苦中作乐来转移心底的沉重显然作用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