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无法确定,毕竟一切只是眼睛所见而已,但我的确感觉到了那股腐朽气息,浩瀚而苍凉。我之所以说有八成可能,只是出于我的个人判断。”
“他全身被分成了四个部分,四分之一是骷髅,四分之一是吸血鬼,四分之一是狼人,四分之一是枭首魔,全是不死族的特征。这样的外貌共存于一身,你们觉得他会是什么?”
三席长老塞斯汀的语气很是肃穆,向桌边的首席和二席长老问道。
空气一时间变得有些凝重,圆桌边的三人纷纷沉默着陷入了思索。关于黑暗议会本身的,关于南境的,关于这片大陆的,以及关于……以后的。
“还有一点,最初我赶到时曾用圣光审判将他穿心而过,钉在了地面上。他不仅没死,我还悄然发现他胸腔里心脏之类的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认为至少目前,他是不死的。”
“不过他看起来似乎还有着理智的逻辑思维,所以我喝止了黑暗十字成员们的围攻,以免进一步刺激导致他本人的意志被残念吞噬,发生什么更可怕更不可控的变化。”
塞斯汀之所以要这么解释一句,是因为二席长老一直对他的爱孙之死耿耿于怀,而当时自己作为现场的主事人,却主动下令停止了对邪恶的围剿,此时必须要给出一个说法来。
“你的处理是对的!”首席长老帕莱德感慨了一句。
当时的局面如果进一步围攻,很可能是一场无意义的牺牲,更可怕的是邪恶被激化后的控制问题。面对一个能思考的怪物,有时候远比面对一个毫无理智的怪物要容易一些。
“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他肆虐?”二席长老法兰克有些不甘心。
没等塞斯汀再解释什么,这次首席长老帕莱德主动开口劝说。
“目前还是等等看吧,邪神残念这种事情虽然只是古老传说,但漫长的时光里终究埋藏着许多秘密,只怪我们三个老家伙面对浩瀚的世界还是见识浅薄了些。”
“如果塞斯汀猜测的是真的,那么那个年轻人应该正处于自身意志与邪神残念的对抗期,接下来无非两种结局。
“一种是他失败了,自身意志被吞噬,变成了一个毫无理智的怪物。实际上就算成功了,其实他也是一个怪物,只不过保留了智慧而已。”
“而面对一个有智慧的怪物和一个没有智慧的怪物,我们的针对策略肯定要有相应改变。毕竟没有智慧只会嗜杀,属于必须要铲除的极端邪恶,到时候也许我们三个老东西要一起出手才行。”
“如果他有智慧,必然会有更接近于人类的,或许我们就可以加以利用击破。”
听见首席长老的处理意见,塞斯汀赞同地点着头,这也的确是他本来想好的处理方法。二席长老沉默了一会,也无奈点头,算了,就当自己的爱孙是为了家族吧。
对于家族的延续和议会的稳定及以后,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这一点法兰克分得很清楚。
“我本来想在他身上留下一个魔法印记,但是失败了,那邪恶的气息强横而浓郁,我的魔力根本无法立足。”
“于是我对通缉令做了一些修改,把以前的清剿改为了骚扰,希望这小小的变动能逼迫他离开南境,去祸害北境那些家伙们。”老塞斯汀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希望如此吧,反正北境也有我们的人,他只要闹出点动静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他的去向了,就这么先等等看吧!”首席长老呢喃着,为这场讨论划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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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荒野里下起了迷蒙的细雨,索尔从昏沉里睁开眼,感觉头疼欲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能感觉到微凉的雨滴砸在脸上,自己的感知还在。
片刻后,索尔察觉到自己身边有着一股陌生的气息,那似乎……是一只狼?
它正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戒备观望着,也许保持那个样子有一段时间了。
索尔微微扭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漆黑的天空。
又过了一会,那匹狼终于失去了耐性,开始靠近自己。似乎想近距离嗅一嗅猎物的气味,看看猎物是否还新鲜。
在它接近的瞬间,索尔猛然一个翻身飞快搂住它的脖颈,一人一兽滚在了一起。
“提莫……提莫!”饮下温润的鲜血后,索尔感觉好了一些,抱着怀中逐渐冷却的野兽尸体呼唤了两声。
没有得到回应,自己昏迷前提莫说过他撑不住要入睡了,现在应该已经被迫进入了睡眠。
放弃了寻找的打算,索尔摇摇晃晃站起身,此刻的身体状况和自己昏倒前并没有太多区别,随着意识的复苏所有痛苦和不适也相继回来。
继续漫无目的的走,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又一个艰难的轮回挺过去,索尔感到那种随时徘徊在生命终点的感觉又来了。
这时前方视野里陡然出现了一座旧房子。
那座房子很破,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断壁残垣,连门都没有那种,早已分辨不出本来的面目和用途。奇怪的是,就在那残破的墙体间,似乎隐约有烛火透出来。
索尔踉跄着走进其中,发现整间屋子不止没有门,连屋顶都没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屋子中间划了一下一分为二似的,断墙和屋顶也由此分成了左右两个部分。
稍好的右边墙体上有残破的框架支撑着小片屋顶,那屋顶下的墙面上嵌着两个用于置物的小台板,此刻一个奇怪的家伙正闷头在墙角里就着烛火忙碌着。
那家伙似乎是一个恶魔?长着两个倒弯角,皮肤是褐色的,四颗獠牙突出唇畔却不显得狰狞。只是那一身久经旅途的兽皮短外套,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有一瞬索尔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他懒得去验证。
“嘿,小东西,在我拧下你的脑袋前,滚出我的地盘!”那恶魔显然早就感觉到了索尔的接近,但他直到索尔走进破墙间能听见自己说话时才发出警告。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低沉,听起来有些年纪了,至少不像年轻人那么清脆。
“老杂毛。”索尔没头没尾地骂了一句,然后在左边的断墙下找了个角落让自己躺倒,似乎准备就这么睡过去。
这边的屋顶很稀薄,不时会有雨水滴溅下来,显然算不上什么躲雨的好地方。索尔并不在乎,他只是觉得自己又要非自愿性昏迷了,随便找个容身处而已。
“在我见过的许多人类里,一心求死的怪胎其实不算少。嗯?原来你是中了诅咒。”听见索尔找死般的叫骂,老恶魔转过头,用有些阴冷的竖瞳对索尔打量了一眼。
“你知道?”索尔躺在那里睁开一只眼,能一眼准确看出自己身体状况的人还真不多。
“谈不上知道,诅咒可是一种古老的力量,我漫长的生命里的确见过不少。一旦被诅咒附体,体内的诅咒会逐渐腐蚀你的血肉,啃噬你的身心,接下来……”
“接下来会怎么样?变成一个怪物?”索尔的语气满是讥讽,并没有被老恶魔的描述所吓到,实际上这些症状在他身上早已经发生过了。
“怪物?不不不,实际上现在你已经是了,只不过暂时你还能像人一样思考。”
“而接下来当诅咒最后腐蚀你的意识,你会忘了自己是谁,甚至忘了自己是什么,慢慢变成一个终日沉溺于杀戮和鲜血的东西。嗯,一个奇怪而无序的东西。”老恶魔像是在卖弄自己的见识般。
“你是恶魔?”索尔此时并没有什么谈话的,他如果有力气,也许会跳起来和这个老杂毛干一架。并不是因为矛盾,只是因为他暴戾的情绪在啃噬身心,单纯想要发泄而已。
“恶魔,那些深渊里的怪胎们乱·交后生出来的杂种吗?别闹了!我来自黑暗,也不叫什么该死的恶魔,那只是你们人类根据我们无序的外貌所编排的无聊名字而已。”
“我也不需要名字那种东西,反正也没几个人会记住,当他们死成骸骨,死成灰尘以后。”老恶魔一脸暴躁的呢喃着。
“好吧,老杂毛,那你有多少岁了?”索尔问。
“这世上唯一年岁比我悠久的,就是脚下这片大陆。”老恶魔晃了晃脑袋。
比大陆稍小的年纪?那不是成千上万年了?关键是老恶魔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说谎。
“哦?那很多年前的诸神战争你参与过吗?甚至王国历时期的不死族来袭?”索尔发现靠交谈来分散注意力貌似有点用,于是开始问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神权?皇权?我没空去关注那些无聊的老故事,就像你作为一个人类,你会整天去观察蚂蚁打架吗?而你们短暂生命里的那些争斗在我看来,连蚂蚁打架都算不上。”
“那这世界有神吗?”索尔漫不经心地问。
“神算个屁!那只是你们人类自己意·淫的产物而已。”老恶魔一脸不屑。
看到索尔似乎准备追问,老恶魔不耐烦地摆着手转身走向角落。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没空回答。”
“知道那么多做什么?身为人类,百年左右的寿命,该死就老老实实去死就好了。像蠢货一样度过无知的一生不好吗?知道那么多只会把你的人生搞复杂。”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活了那么多年自称无所不知,你能解除我身上的诅咒吗?”索尔有气无力地问,他感觉意识又开始昏沉了。
“我不能,或者说就算我能我也……”索尔感觉老恶魔的话语越来与遥远,渐渐有些听不清了。
“何况,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你已经扛过了诅咒的爆发期,只要明天你还能醒过来,你就死不了了。”
老恶魔不紧不慢地说着,转头却发现角落里那个渺小的人类已经昏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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