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闻招手叫来酒楼伙计,询问酒水情况。
    伙计朗声说道:“不瞒客官,咱们酒楼的酒水,都是陈粮酿造。”
    钱闻大呼,“难怪这酒喝着有点涩,口感不纯。敢情都是用陈粮酿造。你同我说说,用的是哪年的陈粮酿的酒?”
    “具体用的是哪年的陈粮酿酒,小的可不知道。酒水都是从郡府运过来的。郡守衙门下面有个酒醋房,只要有钱就能买到酒水。”
    “平阳郡郡守才上任多长时间,竟然已经建起了酒醋房,做起买卖来,这速度够快的啊!”
    伙计跟着一笑,“平阳郡别的可能不行,就是速度快。客官要是上个月来,这里还是一处荒山,山里面还在闹山匪。郡守大人亲自领兵,进山剿匪。明儿一早,要是运气好,还能看见郡兵押送山匪去城外工地下苦力的景象。”
    听伙计这么一说,酒楼里好些人都来了兴趣,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那些山匪不杀头?”
    “不杀头!个个身上都是一身膘,杀了多可惜。”
    “全都被押送到工地下苦力?”
    “是啊!修建城池,挖沟渠,筑堤坝,处处都需要苦力。这些山匪,郡守大人说了,罪恶滔天,一刀杀了太便宜他们,统统拉去做苦力,劳动改造。少说得干个十年八年,才能恕清他们的罪孽。”
    “下苦力这个办法好,也算是人尽其用。”
    “郡守大人有见地!”
    “明儿不急着赶路,先看看稀罕热闹。”
    酒楼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烈。
    大家虽然都嫌弃破酒楼的破酒水,口感太涩,不好下口。
    可是这年月,在外赶路,能有个喝酒的地方,委实不容易。
    馋了好些天的嘴,也别管酒水口感是不是涩,先打一壶酒再说。
    用下酒菜压一压,勉强能将酒水涩涩的口感压下去。
    “哎呀,伙计,你们这个酒楼看着不怎么样,竟然还有酱牛肉,牛啊!”
    这年头牛肉少见,偏远地区的小破酒楼能吃上酱牛肉,真让人稀罕。
    伙计忙问道:“客官可要来一份?我们的酱牛肉,使用了百年秘方,口味和以前大为不同。吃过的人都说好!”
    “老一份,尝个味道。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好嘞!来一份酱牛肉。”
    钱闻和吴道长说道:“酱牛肉下酒,道长要是不嫌弃,我们也来一份。”
    吴道长捋着胡须,高深一笑,“钱老爷有心了。”
    钱闻当即招手叫来伙计,也要了一份酱牛肉。
    吴局小声说道:“这个酒楼看着破,菜色味道还不错。”
    钱闻忙说道:“小吴道长满意就好。尝着味道,有没有感觉同京城南北酒楼有点相似。”
    “钱老爷的意思是,这家酒楼是燕夫人的产业,拿着燕夫人的秘方做生意。”
    钱闻呵呵一笑,“要不叫伙计过来问问?”
    吴道长率先点头,“问吧!”
    他也想知道,是不是关卡这几家店铺,都是燕夫人的产业。
    伙计端着一份酱牛肉过来。
    钱闻请吴道长先尝味道。
    吴道长点头,评了一个:“不错!”
    之后,钱闻和吴局才伸出筷子。
    哎呀,何止是不错啊!
    这味道,馋死人了。
    钱闻拉着伙计,询问道:“你们这家酒楼的厨子,以前是不是在京城的南北酒楼干过?”
    “回禀客官,小的没听说过南北酒楼。我们的厨子,也是老板,就是平阳郡人。”
    咦?
    钱闻好奇啊,“你们老板厉害啊!这手艺哪里学来的?”
    “自然是从郡守府学来的。”
    “果然是燕夫人的产业。”
    “客官这话对,也不对。”
    “说说看,怎么个不对。”
    “回禀客官,这家酒楼,燕夫人的南北商行的确有入股,不过我们家老板也是股东。就连我这个伙计,也沾了光,有些些股份。生意好,年终都有分红。”
    钱闻听到这个模式,很是意外。
    “我瞧着你们这家酒楼生意还不错,燕夫人怎么舍得拿出秘方,让你们入股?”
    “小的不知道燕夫人的想法。不过,小的记得燕夫人说过一句,有钱大家赚。要让平阳郡人人吃饱饭,有衣穿,有房住。我们老板,以前就是酒楼厨子。后来遭灾,东家跑了,酒楼倒闭,我们老板也没了生计,一度在河岸修筑堤坝过活。前些日子,城里贴出告示,要找一批厨子,我家老板这才翻了身,小的也跟着沾了光。”
    钱闻啧啧两声,内心很是感慨。
    他又问道:“你们隔壁的那什么大通铺,茶铺,也都是燕夫人找人合股办的?”
    “客官高见!我们这一排的店铺,都是合股生意。我们也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钱闻哈哈一笑,“说得好!的确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多少人想要巴结郡主府,却不得其门而入。你们呢,天上掉馅饼,机会主动送到你们手上。而且我瞧着,生意都还不错。
    不过,俗话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等过了这波风口,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小小的酒楼还有生意吗?”
    “有啊,当然会有生意。将来,天南海北的客商都会跑到我们平阳郡做生意。那时候,我们酒楼的生意肯定比现在还要好几成。”
    店伙计说起这话的时候,显得特别的自豪和自信。
    钱闻啧啧称叹。
    他很好奇,平阳郡主府给这些人灌了什么汤,让他们如此盲目自信。
    这可是王朝末世乱像啊!
    随时都有可能打仗,哪来的自信?
    平阳郡的人凭什么就认定他们这地方不会打仗?
    他随口一问,“万一哪天打仗了,这生意没法做了吧。”
    伙计乐呵呵一笑,“能赚个三五年的钱,也是好事。将来的事情现在担忧,委实太难为我们这些小民。客官可要再添两个酒菜?”
    “行啊!陪着我们聊聊,别说两个酒菜,四五个酒菜老爷我也能给你吃光了。再来一壶酒,我们好好叨叨。”
    “好嘞!客官还想吃什么,只要有的,保证给你整舒服了。”
    钱闻一口气又点了四五个下酒菜,还全都是肉菜。
    吴道长笑而不语,也没阻拦。
    没一会,酒菜上齐。
    伙计抽空和他们这桌闲聊着。
    聊着聊着,他们才发现伙计竟然识字。
    大吃一惊啊!
    读书识字可是奢侈品。
    一个小小的伙计,竟然也识字,太稀罕了。
    钱闻拉着伙计不撒手,“快和大家伙说说,你家祖上莫非是富贵人家落难,所以才有机会识文断字。”
    “客官又说笑了。我家祖上八辈都是泥腿子,最穷的时候饿了整整三天三夜,连口稀的都没得喝。别说读书,连书本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那你怎么会识字?”
    “嘿嘿……让客官见笑了,其实我就认识七八十个字,全都是菜名。南北商行办了识字班,像我这样的伙计,都得进识字班认识几个字才能到酒楼干活。这还只是开始,往后一两年,还得一直坚持读书识字,每三个月就有一次考核。考核不合格,是要扣钱的。我们压力太大了,这点工钱不好挣啊!”
    众人听闻,啧啧称奇。
    “从未听说酒楼伙计还要识文断字。”
    “南北商行办识字班,莫非是免费教授这些伙计识字?”
    “这位客官说的没错,正是免费。”
    众人议论纷纷。
    已经有人在抨击办识字班免费教学的行为,有辱斯文。
    一群泥腿子,活该一辈子泥腿子。
    竟然主动给这帮泥腿子识文断字的机会,那如何得了。
    以后人人都识字,这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大家都去考学做官,谁还肯下田干活,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
    不妥,不妥!
    钱闻不管其他人如何议论,他只关心吴道长的意见。
    “南北商行办识字班,这事道长如何看?”
    吴道长惜字如金,“甚好!”
    “好吗?”钱闻似乎有些迟疑,“似乎小吴道长不太赞同办识字班。”
    吴局连连摆手,“钱老爷误会了,我没有不赞成。”
    “为何小吴道长面色凝重?”
    “我只是想不通燕夫人此举的用意。父亲可否为儿子解惑?”
    吴道长笑了笑,“想不通那就去看,去听,仔细琢磨。慢慢的,自然也就明白燕夫人此举的用意。”
    钱闻连连点头,“还是道长有见地。接下来的路程,道长若是不嫌弃,我们结伴前行。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吴道长没有反对,有人愿意请客吃饭,何乐不为。
    钱闻一脸乐呵呵,很是高兴。
    以他老辣的目光,早就看出吴道长是有真本事的人,绝非招摇撞骗的假道士。
    他琢磨着,等拉近了关系,让吴道长给他算一卦。
    为何钱富不直接砸钱,请吴道长算命?
    因为,他认为像吴道长这样的高人,肯定不稀罕钱,也不缺钱花。
    直接砸钱,俗气不说,还容易得罪人!
    再说了,砸钱,多少算个数?
    是一百金,还是五百金,亦或是一千金……
    没个准数,处置不当极易得罪人。
    得罪谁都行,唯独不能得罪这些有真本事的道人。
    暗地里人家做个法,弄点小手段,就能让自家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所以,情愿供着,花时间拉近关系,也别砸钱算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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