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是东宫奴仆,当年怎么能侥幸脱身?”
    “你看他年龄也该算出来,东宫出事的时候,他还是个小毛孩。没人在意他的性命,他才能活到中宗皇帝给‘章义太子’平反的那一天。”
    没人在意,却能活命,也算是一种运气。
    说起来,燕随也是个幸运儿。
    萧逸好奇问道:“燕难,燕木他们,莫非也是东宫奴仆?”
    燕云歌冲他一笑,“差不多吧!给他们冠上燕姓,当初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都是为了活命,为了方便行事。毕竟,东宫奴仆后人,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身份。”
    萧逸抱住她,随口问道:“你还瞒着我多少事?”
    燕云歌乐了,“瞒着你的事情多了去,你就慢慢挖掘吧!”
    “一件一件,全给你挖出来。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
    燕云歌回头,捏着他的鼻子,“你才哭鼻子。”
    ……
    半个月后,燕随押解税款前往建州。
    此时的建州,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度过了惊心动魄太宁三年年初,丢京城,丢京畿,亡百姓,天子崩……
    一桩桩,随便提溜一件出来,都是要命的大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每天的日子,都是绷紧了。
    感觉随时都会亡国,前路茫茫,不知何去何从。
    类似的感觉,不是某几个人才有,而是所有人都有相同的想法。
    每个人都在忧心忡忡,朝不保夕,
    终于……
    新皇登基。
    天下,仿佛一下子平静下来。
    就连老天爷,也来捧场。
    今年,风调雨顺,没有天灾,土地丰收。
    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死了那么多人,终于迎来了一个太平丰收年。
    嘤嘤嘤……
    众臣喜极而泣!
    更有甚者,跪地不起,大呼天佑大魏。
    天不亡大魏啊!
    老天终于开眼,肯给大魏江山个太平。
    大正宫也挂起了红灯笼,更显喜庆。
    不仅仅是要庆贺丰收,也是庆贺嫡长皇子的诞生。
    皇后娘娘燕云琪在半个月前生了,男孩,重六斤六两。
    陶太后亲自前往皇后宫殿看望燕云琪,难得大方的赏赐金千两,银千两,布匹药材更是车载。
    并且建议皇帝萧成文,借大皇子出生的机会,大赦天下。
    然而,皇帝萧成文自有主张,他没有采纳陶太后的建议。
    “朕喜得麟儿,的确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但,还不至于大赦天下。一个小孩子,刚刚出生,是龙是虫,品性如何,现在都说不准。大赦天下容易,一道旨意足矣。只是,他这么小的孩子,恐怕承受不起,怕损了福报。”
    陶太后自然不满。
    她说道:“朝廷百官好不容易在建州安顿下来,方方面面逐步顺畅,今年粮食丰收,孩子正好赶在这个时候出身,这是大喜的事情。可见,这个孩子是个有福之人。
    百官都因为丰收喜极而泣,陛下作为天子,也该和百官同乐,同全城百姓同乐。借着皇子出身,大赦天下,可谓是名正言顺,天下人必将称颂陛下仁慈。”
    皇帝萧成文笑了笑,“朕不需要被人称颂仁慈,朕更希望被人称之为中兴之主。皇儿刚刚出身,一个吃奶的婴儿,别管是什么身份,不至于大赦天下。此事,朕心意已决,母后就不要再说了。”
    陶太后微蹙眉头,略显不满,“皇子出身,你身为皇帝,难道不庆贺?总得有点表示吧!”
    皇帝萧成文掷地有声地说道:“朕已经赏赐了皇后,皇儿,足够多的金银玉器。”
    “就这样?”
    陶太后不敢置信。
    皇帝萧成文重重点头,就是这样。
    陶太后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接话。
    说皇帝不在乎皇后母子吧,皇后怀孕的时候,他是严防死守,外松内紧,紧张得不行。
    说皇帝在乎吧,孩子生下来,除了赏赐点金银,就没有别的表示。这算哪门子在乎!
    陶太后完全搞不懂皇帝萧成文的想法。
    她赌气说道:“从小你心思就深沉,如今更是令人难以揣测。按理说,朝廷经过大灾大难,挺到现在,终于喘过气来,又正值皇子出身,理应大赦天下,以示庆贺。”
    皇帝萧成文义正辞严,“天下多艰难,朝廷多艰难,百姓多艰难。天下动乱,今年名副其实是个灾年。眼下的太平,只是暂时的,战事随时会再次开启。
    就因为今年丰收,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以至于要大赦天下,未免太过自大且毫无自知之明。然而,朕有自知之明。朕自知责任重大,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所以,朝臣可以庆贺,朕不能!朕得时刻提醒自己,一日没有光复京畿,没有打回京城,没有报仇雪恨,一日不可懈怠。也请母后自我监督,不可得意忘形。”
    陶太后气恼不已。
    就是庆贺一下,不同意就算了,屁话真多。
    一通大道理砸下来,显得她这个太后既无见识,还无理取闹。
    气煞人也!
    讲道理谁不会啊!
    陶太后自嘲一笑,“本宫也是自讨没趣,徒惹麻烦。既然你不同意,就当本宫没说过。天热,秋老虎来势汹汹,本宫身体疲乏,要修身养性一段时间。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陛下就不必派人打扰本宫修养。”
    “母后尽管修养!朕不敢拿日常琐事打扰母亲。”
    “如此甚好!叮嘱皇后好生养身体,好好坐月子。月子好坏,可是关系着她后半生的大事,万万马虎不得。别仗着年轻就逞能。”
    “多谢母后提醒!朕会安排人,好生伺候皇后调养身体。”
    陶太后笑了笑,“帝后恩爱,这是好事。不过,陛下是不是也该广纳秀女,充实后宫?目前只有一个皇子,太过单薄。”
    皇帝萧成文缓缓摇头,“国库空虚,少府压力颇大。充实后宫一事,暂不考虑。”
    “随你吧!本宫也就随口一提,要不要选秀女充实后宫,你拿主意。也是因为有人在本宫耳边提起此事,陛下既然要笼络南方世家,联姻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朕知道!朕自有主张!”
    陶太后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大儿子油盐不进,是个软硬不吃,主意极正的人。
    但她还是低估了他的顽固和冷酷。
    每一件事,小到一粥一饭,大到军国大事,他都是从不听劝,自有主张。
    而且,从不肯做面子情。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陶太后压着心头的怒火,“本宫先回去,等天气凉下来再说吧。”
    她拂袖离去。
    皇帝萧成文起身相送,一直送到大殿门口。
    陶太后回头看了眼,十分愤恨。
    她悄声同梅少监说道,“现在知道,本宫当初为什么极力反对他继承皇位。你也看见了,他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本宫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太后娘娘息怒!”梅少监先好言相劝,望她平息怒火。
    陶太后冷冷一笑,“放心,本宫很冷静,不会被怒火冲昏头。德宗皇帝糊涂啊,不把皇位传给儿子,竟然传给兄弟,搞得现在大家日子都难过。”
    日子最难过的人,莫过于她这个太后娘娘。
    毫无权柄可言。
    皇帝萧成文轻易就夺去了她手中的权柄,将她彻底架空。
    她现在想要插手朝政,是半点机会都找不到。
    真正气煞人也!
    偏生老天爷眼瞎,萧成文一登基,天下就开始太平。
    搞得外面风言风语,关于德宗太宁帝的闲言碎语,再次尘嚣之上。
    ……
    皇帝萧成文回到寝殿,守着皇后和孩子。
    孩子已经喂过奶,换了尿布,伸伸小懒腰,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真好带!
    是个不操心的孩子。
    饿了就哭,吃饱了就睡。
    半个月的时间,长大了一圈。
    白了,胖了,越发好看。
    浑身奶香奶香,抱起来就舍不得放手。
    皇帝萧成文伸出手,打算抱一抱孩子。
    皇后燕云琪伸手就打,“孩子刚睡着,你一抱他,又把他弄醒。弄醒了你哄啊!”
    “朕的皇儿不操心,好哄。随便哄几下就不哭了。”
    燕云琪白了他一眼,总之不给抱。
    孩子躺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皇帝萧成文无可奈何。
    罢了,罢了,孩子的事情,都听皇后的。
    他关心问道:“这些天,感觉好些了没?太医开的调养身体的汤药,可有按时服用?朕瞧着你身上的浮肿都已经消下去,想来身体很快就能恢复好转。”
    “多谢陛下关心!我感觉好多了。就是坐月子太难熬,浑身难受得很。”
    “再忍忍吧,等满了月就可以出去走动。皇儿出身,你要不要写信请郡主娘娘来建州,陪你一段时间?”
    燕云琪缓缓摇头,“四妹妹那里,百废待兴,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母亲留在她身边,好歹能替她分担一二。
    而且,家父将庶妹都送到了平阳郡,正跟着嬷嬷们学规矩。这个时候,四妹妹身边离不开母亲。至于我,有宫人伺候,样样贴心如意,不必特意让母亲来建州陪着我。”
    “确定吗?”
    燕云琪重重点头,十分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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