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对于朝廷来说,什么样的人最可怕吗?”
皇帝萧成文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皇后燕云琪明显愣了下,“在陛下心目中,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皇帝萧成文郑重说道“像石温那样,一身毛病,人人皆知他有不臣之心,行事嚣张跋扈,看似对朝廷威胁很大,但其实他并不是最可怕的人。
因为他的野心早已暴露在外,人们心中都对他有了防备之心,他的行为皆在预判之内。一旦出现紧急情况,朝廷早有应对措施。
真正可怕的人,其实正是你家四妹妹燕云歌那样的人。如数缴纳赋税盐税糖税,恭恭敬敬,看似在朝廷治下,其实一直都在自行其是。
没有人能准确预估她的下一步行动,因为无法预判,也就无法提前做好应对措施。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朝廷必会出现手足无措,不知从何下手的情况。你说可怕不可怕?”
燕云琪厉声驳斥,“荒谬!照着陛下的说法,貌似忠良,反而成了把柄。嚣张跋扈,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反而让朝廷放心。如此荒谬的想法,陛下是如何产生的?云歌妹妹臣服朝廷,陛下不满吗?”
“你确定她臣服朝廷?”皇帝萧成文嗤笑一声,“你确定她对朝廷忠心耿耿?就凭她步步为营,拿下平阳郡的一些列手段,足以证明早在乌恒攻打京畿的时候,她就谋算好了一切。占地盘,扩军,成为一方诸侯,这一切她早有计划。”
燕云琪望着他,“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皇帝萧成文自嘲一笑,“凌家和崔家下注燕云歌,显然也是因为燕云歌的不可预料。谁都无法准备预估她的下一步行动,也因此,大家对平阳郡的模式充满了期待。远远看着,不如近距离亲眼见证。看来,朕也有必要派人前往平阳郡,亲眼看一看。”
燕云琪心头一跳,“四妹妹绝无不臣之心。”
皇帝萧成文笑了笑,“朕没有说她有不臣之心,朕只是好奇罢了!难道你不好奇?”
燕云琪连连摇头,“我不好奇。”
“你放心,朕不会对她动手。打交道这么多年,朕早知道她不好对付。而且,她对朝廷有功,朕岂能寒了功臣之心。所以,皇后不必如此紧张。”
燕云琪偷偷松了一口气,“谢陛下!”
“你我夫妻,何必如此客气。燕家几位庶出姑娘,婚配一事,可有眉目?需不需要朕替你分忧?”
燕云琪含笑摇头,“多谢陛下关心。几位庶妹的婚事,我心头早有打算。且慢慢相看着,不着急让她们出嫁。毕竟,嫁妆还没置办齐全。”
“国丈爷缺钱吗?将闺女送到建州,却没有把嫁妆置办齐全。”
“陛下真会说笑。女儿家的嫁妆,有些物件,得紧着婚期置办。比如头面首饰,衣衫布料,每年都有新款式。过早置办这些物件,万一婚期晚上一两年,都成了过时的物件,面子上不好看。”
“这些朕都不太懂,还是皇后考虑周到。总之,有难处别一个人扛,朕会替你分担。”
“陛下此话当真?”燕云琪似笑非笑看着他。
他扬眉一笑,“皇后有何要求,不妨直说。”
燕云琪语气很轻松地说道“平阳郡最近一段时间,大出风头。先是皇家女子学院,紧接着又是松山书院。太后娘娘大为不满,对我也是颇有微词。陛下可否替我在太后娘娘跟前美言几句。”
皇帝萧成文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朕还以为你身有铠甲,不在意母后的看法。”
燕云琪笑了笑,说道“即便我身有铠甲,也不耐烦整日里应付太后娘娘的刁难。”
皇帝萧成文握住她的手,“既然你开口相求,朕必定替你走一趟母后宫中,替你出头。那么,皇后可否答应朕,给你家四妹妹去信一封,就问一个问题,朕能否信任她。”
燕云琪心头翻涌起伏。
她望着他,“就这么问题吗?”
“是!只有这个问题。皇后会拒绝朕吗?”
她缓缓摇头,“今日我就给四妹妹去信。”
“皇后有心了!”
……
抽空……
皇帝萧成文去后宫面见陶太后。
最近陶太后和皇后燕云琪怼上,不能拿皇帝出气,总可以拿皇后出气吧。
“皇帝今儿可是稀客,难得来一趟。本宫上次见皇帝,已经是半个月前。算算时间,皇帝孝心可嘉啊!”
母子见面,陶太后说话阴阳怪气,显然是没能控制住脾气。
皇帝萧成文淡漠一笑,“母后说笑了!看着母后四处撒气,还以为母后心情愉悦,没想到刚一见面,母后就冲着朕发脾气。”
“本宫岂敢冲你发脾气。本宫只是说了句实话罢了。”陶太后冷哼一声。
长子萧成文的心,陶太后算是看透了,怎么捂都捂不热。
她总是拿热脸贴冷屁股,也累了!
好歹也该叫她舒爽几天
皇帝萧成文笑着说道“母后三天两头找皇后的麻烦,宫里宫外议论纷纷,朝堂官员也跟着瞎凑热闹。闹了这么长时间,差不多也够了!母后罢手吧!”
“不够!远远不够!谁说够了?皇后一日不肯服软,本宫一日不肯罢休。”
“看在朕的面子上,请母后罢手,还后宫一个安宁。”
陶太后眉眼一跳,有些意外。
“皇帝竟然为了皇后出头,果然是情深意重。”
“朕和皇后是夫妻,自然情深意重。就像母后同父皇那般,一直是帝后楷模。”
这番话,似乎刺激到陶太后,她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
她冷冷一笑,“你父皇杀了本宫的兄长,逼死了本宫的老父亲,这算哪门子情深意重?燕守战活的好好的,可没有被你逼死。”
“如果外祖父有燕守战同等的势力,也不会被父皇逼迫而死。”
这番话极重!
等于是说,陶老爷子被逼而死,基本上属于活该。
“你放肆!”
陶太后愤怒,伤心,失望。
“他是你外祖父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朕难道说错了吗?这个世道,本就凭实力说话。石温比起外祖父,有过之而无不及,称得上只手遮天,不仅敢逼宫圈禁皇帝,还敢逼宫圈禁母后。他干的事情,统统都是大逆不道。可他却能全身而退,为何?只因为他实力强横,朝廷拿他没办法。”
砰!
陶太后直接砸了茶杯。
“你外祖父过世多年,以尊者讳,你也不该如此说话。你是皇帝,你岂能如此无情无义。”
“自古以来,帝王多是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辈。朕,目前还好,还没到那个程度。母后应该珍惜现在的朕,再过几年,或许朕就没这么好说话。”
“你你你……”
陶太后被怼得哑口无言。
哪个皇帝会说出“帝王多是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辈”这类话?
大儿子萧成文,果然是个大奇葩!
言行举止,自小就异于常人。
她心口痛,头痛,被刺激得狠了,心情很不美好。
皇帝萧成文已经决定结束这场谈话。
他郑重说道“从今日起,朕希望看见一个和睦的后宫。即便是虚伪的和睦也可以,朕不挑剔。所以,母后不要再找皇后的麻烦。燕云歌凭本事闹出大动静,皇后何其无辜。言尽于此,母后好好保重身体,不要让朕分心。”
说完,他带着宫人离去。
砰砰砰……
寝宫内发出巨响。
陶太后气得大砸寝宫,精美的瓷器摆件,都成了碎片。
梅少监良言相劝,却劝不动。
直到陶太后砸累了,她才罢手。
她席地而坐,喘着粗气。
她和梅少监说道“皇帝的态度,你都看见了!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本宫,他是成心想要逼死本宫。本宫死了,就如了他的愿。本宫的命,好苦!”
说罢,她落下眼泪,伤心欲绝。
她唠唠叨叨,控诉帝王,诉说自己的苦闷,“本宫生育两子,皆是帝王。可是一个比一个狠心绝情。德宗太宁帝,你瞧他临终前干的事,对妻儿何其残酷,何其绝情。
堂堂嫡出皇子,被打发到边境偏僻地方,布山,听都没听过的一个县,这和犯罪流放有何区别?
再看大儿萧成文,更是狼心狗肺,毫无孝心可言。德宗太宁帝好歹对本宫还是颇为恭敬,按时请安,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萧成文这个逆子,他对本宫是毫无恭敬之心,他就是个白眼狼。本宫怎么就生出了他这个混账东西。”
“娘娘少说两句吧!”
“本宫现在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梅少监赶紧跪下请罪,“娘娘息怒!老奴是担心娘娘的身体。太医提醒过,娘娘经常动怒,对身体不好。”
陶太后冷哼两声,“本宫暂时还死不了。皇帝对本宫不恭敬就算了,陶家那边,本宫让他们来建州,为何不肯来?本宫在朝中没有朝臣支持,这怎么能行。连本宫的娘家人,都不肯支持本宫,本宫这一生着实太失败。”
她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落下。
这一生,看似荣华富贵。
然而……
她的心,早已伤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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