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刘章病重,家父亲自前往探望。据家父信中所讲,当时刘章病倒,命悬一线,水米未进。离死只有半步之遥。
等到刘宝顺一退兵,刘章的身体却奇迹般的恢复。以孙公公的见识,难道不觉着这里面有鬼名堂?
什么病病到快要死了,没有神丹妙药的情况下,却又能奇迹般恢复?我思来想去,刘章那回病重,莫不是中毒?”
燕云歌侃侃而谈。
早在当年,她就认定刘章生病有鬼名堂,只是一直没有证据。
没证据,也不耽误她怀疑。
后来,一连串的事情,就跟多米诺骨牌似得,从刘章病重开始,一环接一环,偌大王朝瞬间崩塌了一半。
得益者是谁?
是乌恒王庭吗?
肯定不是!
乌恒王庭到京城溜达了一圈,除了劫掠了一点财物,什么都没得到。
反而赔上了乌恒大王的性命。
乌恒大王一死,乌恒内讧,争斗数年到现在还没消停
内耗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为了到大魏京城溜达一圈,乌恒王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恐怕乌恒王庭会拒绝进关,拒绝踏进大魏京城。
如此,乌恒大王就不会中毒箭,不会身亡,乌恒就不会内耗。
所以,得益者排除乌恒。
是萧成业吗?
萧成业性命都赔了进去,他也排除。
是恒益侯萧成礼吗?
他现在自身难保,也不曾登基称帝,所以他也排除。
司马斗?
那就是个傀儡,短命鬼。
他要是不当皇帝,说不定这会还活着,子孙后代还能保命。
他当了皇帝,身死道消,血脉子嗣断绝。
司马氏,算是死光了!
纵然有一两个人侥幸逃了出去,也翻不起风浪。
最终就只剩下刘章。
刘章才是最终的得益者。
所以……
燕云歌有理由怀疑,刘章策划了一切。
用万千小民的尸骨,用大魏王朝的气运搭建台阶。
他脚踩累累白骨,踩着王朝气运,踩着德宗太宁帝的尸首,踩着无数文人世家的愤恨,终于荣登大宝,登基称帝!
他外表谦谦君子,说话斯斯文文。
然而……
他才是当世,名副其实的枭雄。
无论是平武侯石温,还是幽州王燕守战,在刘章面前都要甘拜下风。
孙邦年“……”
脸色连连变幻,眼神越发尖利。
“刚才这番话,燕夫人可有证据?”
燕云歌摇头,“没有证据。孙公公不妨将刘章病重后的事情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刘章病重就像是一根导火线,引起了后面一连串的事件。
他要是不病重,身为朝廷武将,皇命难违,刘宝顺有什么理由,哪有胆子胆敢在战事最关键的时候退兵?
他若是不退兵,乌恒怎么会有机会突破关防,杀入京城?
乌恒不入关,朝廷又怎会南迁,邓少监怎么有机会扶持司马斗登基称帝,将德宗太宁帝给活生生气死?
这就是一个局啊!过了这么多年,刘章布的这个局,总算揭开了真面目。
刘章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且耐心十足,眼看他人窃据皇位,他还能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谋划。
他要是当个十年二十年皇帝,南魏朝廷危矣。大魏王朝气数真的走到了尽头!这个天下也将改姓刘氏江山。”
她敢这么挑拨,自然有信心。
观孙邦年所言所行,他隐姓埋名,躲在南地而非熟悉的北地,不出意外他的内心肯定是向着南魏朝廷。
即便这个朝廷不怎么争气,也不能否认他的正统性。
正儿八经是有皇位传承的朝廷。
别管是否丢了皇陵,丢了京城。
在天下人心目中,这个不成器的朝廷就是正统。
只要有志气,有决心,迟早会将京城以及皇陵夺回来。
孙邦年自嘲一笑,“燕夫人休要蛊惑咱家。咱家现在就是一个闲散老人,一心一意在山沟沟里面养老。
天下风风雨雨,与咱家有何关系?再说了,刘章是乱臣贼子,难道你燕夫人就不是吗?
你燕夫人公然抢夺朝廷的地盘,落皇帝和朝廷的面子,你的行径比刘章更恶劣。咱家要是帮了你,迟早有一天,你会掉过头来对付朝廷。咱家绝不助纣为虐!”
燕云歌闻言,却笑了起来。
“听孙公公这番话,你的确有办法接近刘章,让刘章病重下不了床。如此甚好!”
孙邦年当即翻了个白眼,“咱家绝不会帮你。”
燕云歌反问,“为何不肯帮我?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看着刘章屠杀沿海数郡数十万人口?他刘章脚踩万千累累白骨,终于踏上皇位,却依旧嗜杀成性。
他在皇位上一天,就有数千人的性命给他陪葬。他在位十年,怕是有百万人要因他而死。孙公公曾侍奉英宗永泰帝,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刘章屠杀大魏的子民?你于心何忍?”
“休要用言语刺激老夫!老夫不吃你这一套。早在京城小民被屠那会,老夫已然看开了。死便死吧,人都有一死,不过是早晚问题。”
“孙公公不满意我的所做所为,我也的确抢夺了朝廷的地盘。但是,我没有用小民的性命给我陪葬,我的脚下更没有累累白骨。”
孙邦年呵呵冷笑,“只要你下令,命令萧逸现在撤兵,就能保全沿海数郡数十万人口。”
燕云歌连连摇头,“萧逸不撤兵,那些人还有一线生机。一旦撤兵,刘章的兵马只会疯狂报复,死的人会更多。
孙公公或许还不知道,刘章给平乱的兵马下了一道旨意,旨意就一个意思便宜行事!
孙公公是否知道,凉州兵马所谓的便宜行事,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将士可以随心所欲,不受军纪约束,可以做一切能做的事情。
烧杀劫掠,以至于屠城,屠乡屠村……将沿海数郡从人口稠密的大郡,杀成一片人烟稀少的荒地。
事已至此,萧逸的兵马只能进不能退。孙公公若是不肯帮忙,那么为了保全这些人的性命,我只能牺牲另外一批人的性命。牺牲有多大,计划一旦开始执行,将不再受我控制。”
孙邦年不为所动,“看来夫人准备了第二套方案。老夫已经拒绝了你,你不妨就采取第二套方案吧!”
燕云歌着实遗憾,“孙公公真是铁石心肠啊!”
孙邦年哈哈一笑,“老夫从来都是铁石心肠,并非今日才如此。”
“看着英宗永泰帝的江山,变成今日面目全非的模样,孙公公不觉痛心吗?孙公公当真不恨刘章?”
“为何要恨他?说到底,朝廷出了问题,江山出了问题,刘章才会有机可乘。老夫唯一可惜的是,英宗永泰帝没能多活两年。只要多活两年,给刘章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反!”
这话倒是没错。
永泰帝多活两年,两年时间足够让天下局面天翻地覆。
如此一来,刘章的计划只能取消。
他想造反当皇帝,还要继续等待时机。
可惜啊!
燕云歌苦笑一声,“孙公公难得来一趟平阳郡,干脆住下来,四处游玩。就当是散散心,别急着回去。”
孙邦年拱拱手,“老夫恭敬不如从命。”
他住了下来,却不肯帮燕云歌。
燕云歌这个气啊!
她拿他真是无可奈何。
对方孤家寡人,没有把柄,没有黑料……
她想威胁对方,都没有足够的筹码。
真正是气煞人也!
……
燕难主动请命,“属下可以为夫人分忧,去北地执行第二套方案。”
燕云歌摆手拒绝,“北地已经安插了足够的人手,只需一声令下,就能行动。只是,第二套方案能不能成功,本夫人也吃不准。执行计划最佳人选,始终都是孙邦年。”
“可是孙邦年油盐不进,无论夫人说什么他都不为所动,如何是好?时间拖延下去,属下担心萧将军那里,恐怕会吃不消。”
萧逸此次出兵,兵马三万,粮草充足。
可是架不住,对手是百战老兵凉州兵马,天下第一军武。
凉州兵马行事酷烈,胆敢反抗,杀无赦。
以至于很多人因为恐惧,不敢反抗,更不敢私下里相助萧逸的兵马。
如果这场战事,打成了拉锯战,凉州兵马主场作战,更具优势。
萧逸客场作战,尽管粮草可以通过海路解决,然而士气必然大受打击。
一群招募从军也就几年的兵马,不曾经历过苦战恶战,对上凉州兵马这群老卒,吓都要吓死。
但是这场仗,又必须打下去。
如果这个时候选择退兵,死人的事情暂且不说,平阳郡必然会迎来四面围攻。
南魏朝廷,以及南魏皇帝萧成文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良机,一定会出兵攻打平阳郡。
趁其病,要其命!
换做是她当皇帝,她也会这么做!
只有打下去,一边打一边练兵,打赢了这场仗,天下瞩目。
从此以后,没有任何一个武装力量,敢轻视平阳郡。
任何人想要开战,都要掂量掂量。
这场战事,关乎三郡前途生死。
败,数年经营尽丧。
赢,则是通吃!
争夺天下的资格,必然有她燕云歌一份。
为了赢,她必须剑走偏锋,让刘章再一次重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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