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歌想要收回边关。
漫长的边防线,不能始终握在地方权臣手中,她要收回。
但,此举,必定会损害燕守战的利益。
她郑重对燕云同说道“称帝之前,我想先解决边关问题。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燕云同紧皱眉头。
这一刻,他显然是站在燕氏家族的利益上。
他不赞同。
“妹妹为什么非要收回边关?有我们幽州兵马守着边关,你不放心吗?”
燕云歌说道“我放心,放一百个心。但是,如此一来,边关是燕家的,而不是我的,也不是王朝的。我不希望我称帝后,我的娘家人成为掣肘,成为朝廷攻击的对象。哥哥该明白,一旦我称帝,边关问题没办法回避。”
“刘章刘宝顺称帝多年,从未打过边关的主意。为何妹妹……”
“所以刘氏江山败亡。我不希望步上刘氏江山的后尘,哥哥可不可以帮我说服父亲退出边关,亦或是我们共同治理边关。”
燕云同一脸烦躁。
他严肃道“妹妹,我是燕家人,我必须为燕氏一族考虑。
从十几年前,大魏还不曾丢失半壁江山的时候开始,燕家就开始经营边关。
这么多年下来,我们燕家人尽职尽责,没让异族跨进边关一步。
同时,这么多年下来,父亲节早已经成为边关沿线的土皇帝。
从边关到幽州,一路上的百姓,只认我们燕家,不认朝廷。如今,妹妹让我和父亲放弃边关,分明是强人所难。”
燕云歌既然开了这个话题,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她要说服哥哥,她要跨出艰难的第一步。
她说道“燕家难道要世世代代守卫边关沿线吗?那不是几十里,几百里,那可是几千里啊。
父亲守了几十年,你在边关也驻扎了一二十年,难道你还想让你的孩子,你的孙子,继续守卫边关吗?
燕家这一代有你,有其他兄弟,可以继续守下去。你怎么敢保证,你的下一代,下下代他们也有本事继续守下去。
哥哥,当个土皇帝固然好,只是没人能一辈子当土皇帝,更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可以世世代代当土皇帝。
眼下,我做主,我可以尽可能让利给燕家,让利给幽州兵马。
等我哪天人不在了,下一代上台做主,未必就有现在的条件。
哥哥,我不是想从你和父亲手中夺走土地和权柄,而是,我的目标不仅仅是边关,我有更远大的目标。”
燕云同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脑袋晕乎乎,赶忙甩甩头,恢复清醒。
他有点不太相信,于是试探问道“你想进入草原?”
燕云歌郑重点头,“草原广袤,大有可为。收回边关,我必定将关口往草原上推移。直至有一天,深入草原,建立城池。”
“疯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燕云歌笑了。
她的笑容很自信,也很晃眼,仿佛能刺激人心。
只听她说道“在我这里,没什么不可能。这些年,我将一件件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哥哥应该对我多一点信心。”
燕云同自嘲一笑,“是啊,你快要登基,成为古今往来第一个女帝。如此逆天的事情,都让你办到,没道理区区草原拿不下来。只是……”
“哥哥是舍不得吗?”
“是,我是舍不得。我内心深处是抗拒的。燕家在边关沿线经营了十几年,你现在让我退出,很难。我可以打包票,父亲得知此事,一定会暴跳如雷,说不定会后悔当初出兵助你。”
“我知道。所以我希望哥哥能支持我。”
“别的事,我一定支持你。但是这件事,我真的没办法支持你。”
燕云歌蹙眉。
她叹了一声。
她明白,她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她主动说道“此事作罢,哥哥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燕云同一听,如释重负,又心生疑窦,满脸懵逼。
他了解四妹妹,四妹妹是一个从不轻言放弃的人。
今日,这么简单就放弃,不符合她的风格啊!
莫非……
“四妹妹,我可是你亲哥哥,你千万别和我玩心眼。我肯定玩不过你。”
“哥哥就是如此看待我吗?你是亲哥,我岂能同你玩心眼。我是不想让你为难,成为燕家的千古罪人。我思来想去,这件事还得让父亲背锅。他才是燕家的家主,他的决定,就算族人有异议也不敢乱来。”
“难道你打算回幽州,亲自说服父亲?”
燕云歌抿唇一笑,“我这么忙,当然不可能亲自回幽州。我决定,邀请父亲来西京府做客。辛苦多年,是时候出来走一走,看一看大好河山。”
燕云同眼神古怪地看着她,心中是万千思绪。
“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燕云歌白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放心,就继续留在这里。我今儿就派人给父亲送信,我相信父亲一定愿意南下。”
燕云同嘿嘿一笑,那可不一定哦!
……
燕云歌的执行力毋庸置疑。
果然……
当天,信件就送了出去。
纪先生私下里劝过,“夫人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燕云歌连连摇头,“不仅不急,我甚至嫌太慢。家父来一趟,少说需要三个月到半年时间。
这么长时间,足够我办成许多事情。届时,西京府定然是另外一番面目,上本请求本夫人称帝的呼声也会更多。
不早日解决边关问题,称帝一事就无从谈起。军事向来归萧逸管,但是这一次,涉及到燕家,我只能亲自出面解决。”
“夫人不担心王爷翻脸吗?”
“我和家父多年未见,就算他翻脸,我相信我们最终一定会达成一致。”
她充满了信心。
纪先生却不太看好。
燕守战威名赫赫,岂能为了闺女,轻易放弃到手的地盘和权柄。
不可能的。
这一回,燕云歌肯定要吃瘪。
……
数千里之外。
燕守战趁着天气好,在草原上奔驰,舒展心情。
亲兵疾驰而来,“启禀王爷,燕夫人来信。杜先生请王爷尽快回去商量要事。”
“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
“属下不知。杜先生只说有大事商量。”
燕守战不敢轻忽,当即打马回城。
算算时间,燕云同兔崽子也该启程归来,却迟迟不动身,莫非是沉浸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
还是说云歌死丫头,以三寸不烂之舌劝服了燕云同,让他留在京畿?
荒唐!
燕云同一个人留下就算了,上万的兵马也留在京畿,成何体统!
难不成,云歌死丫头想要吞并他的兵马。
一路上,燕守战想了又想,猜了又猜,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所以……
当他回到签押房,见到杜先生,第一句话就是问“是云歌出了事,还是云同出了事?还是他们两个都有事?”
杜先生轻咳一声,“王爷不如先看信。”
哼!
燕守战一把抢过信件,一目十行看完,表情显得极为诡异。
“她当真邀请本王南下做客?”
意外啊意外。
杜先生重重点头,“一开始老夫也觉着眼花。再三查阅,燕夫人的确是这个意思,邀请王爷南下京畿做客。”
燕守战最宠爱燕云歌,但是不等于他会无条件的相信对方。
疑心病是他这个身份的标配,就算是亲闺女也不能免除。
他很疑惑“云歌离开幽州,二十年了吧。她这是第一次邀请本王南下做客。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老夫对燕夫人所知有限。老夫认为,此事还得看王爷自己的想法。想去还是不想去?”
想?
还是不想?
这是一个问题,也是一个选择。
燕守战将信件内容,再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世子可有信件?”
没道理燕云歌邀请他南下,燕云同那个兔崽子都不知道通风报信。
杜先生很遗憾地说道“世子的信件应该还在路上。”
燕守战哼了一声,“本王了解云歌,她突然邀请本王南下,一定不单纯。”
杜先生谨慎问道“王爷的意思,不打算南下?”
燕守战摆摆手,“此事本王还得再想想。你说,云歌臭丫头会不会埋伏了刀斧手,只等本王一到,摔杯为号,刀斧手伺候本王?”
杜先生心头一哆嗦。
他很肯定地说道“那不可能!老夫虽然不了解燕夫人,但是观她这些年做事风格,行事颇为光明磊落,不屑于用阴私手段对付人。
而且,王爷是燕夫人的亲生父亲,父女之情不可抹杀。就算燕夫人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暗害王爷,背负天下骂名。她若弑父,就没资格登基称帝。”
“可她迟迟没有称帝,真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眼看着本王梦中景象即将变成现实,她却迟迟不动,真是气煞本王。早知道,本王不如自己登基称帝。”
咳咳……
杜先生假装喉咙不舒服,干咳。结果遭到燕守战瞪眼。
“先生有话直说,不必咳嗽。”
杜先生好尴尬。
身为谋士,在第一时间克服尴尬的情绪,郑重说道“关于称帝一事,早有结论。难道王爷又要反悔吗?”
什么叫做又要?
说得他像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燕守战怒极,到底会不会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