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
阳光被树叶分割成星星点点。
萧逸坐在躺椅上,发出一阵岁月不饶人地感慨。
燕云歌嫌弃他矫情。
萧逸哈哈一笑,握住她的手,“出去走走吧!”
燕云歌沉默没作声。
萧逸继续说道“咱们学学太上皇,年年月月游山玩水,何其潇洒。如今他人到了什么地方?”
“人在建州。”
“太上皇在建州住了有两年了吧!”
燕云歌点点头,“住了两年半。我是没想到,他竟然能在建州常住下来。一开始还以为他不能适应那边的天气饮食,毕竟年龄大了。”
“所以说,你小看了太上皇。和他同时代的人,基本上没活着几个,他可是少有的长寿之人。区区建州城,不在话下。”
“或许他是乐不思蜀。”
燕云歌调侃了一句。
“朕也想乐不思蜀!我们什么时候也出去走走。你嫁给我这么多年,我都不曾陪着你出门几趟,着实不应该。趁着我现在还走得动,就让我满足你一回。”
燕云歌抿着唇,迟疑片刻,问道“你舍得丢下一切?”
“有何不舍!元初在你的栽培下,很优秀,他足以承担起责任。我们也是时候学着放手,让元初担当大任。大不了,我们替他背锅,替他兜底。”
燕云歌笑了起来。
“原本没出门的想法。被你这么一说,竟然也开始动心,有了出门走一走的想法。”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你设定的蓝图,元初不会执行,会改弦易撤。你担心人亡政息,担心眼前的大好局面被人为破坏。所以,你更应该给元初机会,看一看他的能耐。让他亲自体会感受,你设定这些制度的好处。”
燕云歌反握住他的手,“世人都说你是严父,其实你是真正的慈父。”
萧逸嘚瑟一笑,“我的孩子,我自然疼爱。”
燕云歌又说道“出门一事,不急在此时。让我安排一番,等到合适的时候,我陪着你出门。”
“是我陪着你。”
萧逸再三强调。
燕云歌不同他争辩。
……
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提示,某个家庭闲聊的下午……
燕云歌问萧元初,“若是让你提前继承皇位,登基称帝,你能担起责任吗?”
萧元初先是一懵,接着一惊吓,就差跪下了。
“出了什么事?父亲和母亲,你们的身体难道……”
“别胡思乱想。我和你父亲身体很好,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只是,二十年后,你多少岁,还有多少时间实现理想抱负?”
萧元初张口结舌,面无血色。
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他是人子,也是人臣。
按照传统规矩,他先是臣,之后才是子。
虽然,他们的家庭氛围不同于历朝历代的皇室。
但……
他身在朝堂,难免会受到传统思维影响。
他现在理应恪守臣子身份。
只是,家庭多年教育,让他不能接受虚伪的自己。
他要表达,强烈的表达。
“父亲母亲都关心我,担心我。但我愿意维持现在的模样,做个朝廷亲王,为父亲母亲分忧。我不要登基称帝,我不要……”
“别急着下结论,听我说完。”
燕云歌打断了他的话。
她按着他的肩膀,“不要胡思乱想,今天的一切不是试探,没有任何阴暗。别拿朝廷那一套,揣测我和你父亲。
我和你父亲,一日日老下去。我们这一生,称得上辉煌,必定会青史留名,时常被人翻出来议论。我们没有遗憾。
真要说遗憾,有两个,一个是大周王朝的基础还不够扎实,还需要深耕细作,继续推进。
遗憾二,我和你父亲成亲多年,却不曾出门看看。
细数一番,我和你父亲,一起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富贵山庄。
在平阳郡那些年,最远去过的地方,就是山上的通天观。
所以,趁着我们都还走得动,我和父亲打算出门游山玩水,看一看大江南北,赏一赏江山秀丽。”
萧元初哽咽难言,“父亲母亲是要丢下我不管吗?”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嫌我们管得少吗?你少来!你这年纪的人,就嫌父母管得宽。”
“可是……我愿意被你们管着。”
“放屁!你现在情绪激动,自会这么说。其实,没人愿意这么大年纪,还天天被人管着。还是说,你对自己不自信?担心自己承担不起重担,将江山败坏?”
萧元初脸都垮了。
他擦掉眼泪,很郑重,也很诚恳。
他说道“不瞒母亲,儿子的确有点心虚。之前,大事都由母亲做主,儿子只需要按照计划执行,自然是毫无压力。
现在让我掌舵做决定,我心头很虚。我很怕,自己一个错误决定,误了万千人的性命。更怕一个决定,坏了大好局面,坏了大周万里江山。”
“你对自己就没有一点信心吗?我和你父亲,可是对你充满了信心。”
“可是我,我没有做过掌舵人……”
“所有人都会面对人生的第一次。你历练了这么多年,理应比大不部分人更优秀。我相信你能掌舵,或许一开始会手忙脚乱,但只要你握住了把手,你一定会充满了信心。”
“父亲母亲要出门游玩,大可以叫我摄政。没必要让我提前继承皇位。”
萧元初还在挣扎。
皇位,充满了诱惑力,同时充满了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
几十年王朝兴亡,江山数度易手,让他对皇位有了更多的敬畏,而非疯狂。
那个位置至高无上,同时背负无数压力。
那个位置不好坐。
是否坐得稳,全凭本事。
父母为他打下了极好的基础,他要是表现不好,辜负了父母,也辜负了朝臣,辜负了天下。
他不想做失败者。
但可能失败的阴影,这一刻笼罩头顶,让他喘不过气来。
责任太大,压力太大。
说实话,他梦想过坐上那个位置。
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燕云歌笑了笑,“既然要放手,就该放得干脆一些。你放心,不是马上就让你承担起这副重担,今日只是先给你透个信,你得做好准备。或许三年,或许一年,就该轮到你挑起这副重担。”
萧元初重重点头,“儿子知道了,我会挑起这副重担。”
自此之后,燕云歌将更多的权柄,交到儿子萧元初的手中。
甚至,一度让他主持朝议。
若非担心朝堂非议,文武大臣闹哄哄吵着她,她都想撂挑子,不去早朝。
朝议很累,没完灭了的会。
萧逸早就解脱,一年到头难得上一次早朝。
朝臣也都默认了这个情况。
知道萧圣人身体不太好,不上朝就不不上朝。
他们只要燕圣人上朝,足矣!
萧逸自我调侃,“我的存在感是有多弱,朝臣都不在意我。”
“又开始酸。前两天,你还和那帮勋贵武将喝酒,喝了个半醉。你又忘了太医的医嘱,别喝酒别喝酒,就是不听。”
“喝了一辈子酒,哪能说戒就戒。你别强人所难。我再活个十年八年,就满足了。”
“你要是按照医嘱,好好保养身体,心情愉快,别说十年八年,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真的吗?你的运势能继续旺我二十年?不愧是天选之子。”
燕云歌白了他一眼,“你还真相信吴道长胡说八道的那一套啊!”
“我当然相信!的的确确,没有你,就没有我今天。没有你,我早就死了千百遍。怕是连坟头都找不到了。”
“别胡说,不吉利!”
“瞧瞧你,嘴上说着不相信那一套,其实内心深处你还是相信的。”
燕云歌不想和他争辩。
什么天选之子,天运之女,这些说法她从未放在心上。
偏偏,类似的说法,在民间很有市场。
甚至很多官员都深信不疑。
平阳郡的通天观,俨然成了天下道观仰慕所在,香火极为旺盛。
人们都说,她燕云歌发家平阳郡,通天观见证这一切,故而也沾染了她的大气运。
甚至,整个平阳郡都因她的大气运,成为了一方福地。
否则……
如何解释,以前的平阳郡,经常饱受天灾,不是水灾就是土匪,人都快死绝了。
自从燕云歌去了后,所有天灾,统统远离平阳郡。
平阳郡一地,从一个死地,成为复兴之地,成为兴旺之地。
没有哪个庙宇道观比平阳郡的通天观更灵验。
所以,天下有难人,求福之人,纷纷往通天观跑去。
甚至连不孕不育的夫妻,也跑去烧香祭拜。
偏偏,祭拜之后,就真的有了身孕。
你说奇不奇?
消息一传出,引得更多人前往烧香。
平阳郡靠着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香客,就能让当地民生经济持续稳定发展。
年年月月来的人真的太多了。
催旺了当地的客栈,酒楼,交通,农产品,纪念品……
反正经济很好就对了。
平阳郡越兴旺,就越发证明燕云歌乃是大气运之人。
她所到之处,无不发展良好,秩序井然,治安都比别的地方好几倍。
天运之女,名不虚传。
燕云歌“……”
她是皇帝,她所在的地方治安要是不好,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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