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有志气的周晨是被空调吵醒的。
这台空调吧,制冷顶多算凑合,但脾气却大的不行,一直“咯咯咯”的咯个不停。
阳光从窗帘里透进来,带着热气,从窗子里挤进来的喧闹声,让他觉得安心,只是,盯着屋顶,他一时又有些迷惘,这是什么时候,我又在哪里?
类似这样的场景,对现在的他是常事,只是这一次他醒转得特别快。
一觉过后,昨天那让人扼腕的错过,好像已经有些久远,久远到像是一道陈年的伤疤一样,但只要一想起,就还是有些淡淡的心慌。
但是,周晨给自己鼓气,不用太沮丧,一定能找到的,因为,当时虽然有些傻,有些无措,虽然只顾着看那个姑娘,但关键的信息,他还是没有错过——他记住了尼桑的车牌。
嘿,你就等着我吧,等我找到你,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却没看到老爸,他干脆又走到窗边,对着下面抓拍,这一次,只录入了一张,没等那个他也说不清怎么回事,但看起来还是蛮值得期待的系统又加戏,他便快速的念了三遍“关机”,连个照面都不跟他打。
刚刷完牙,周镇海提着两个袋子走进来,“起来了?刚好吃早饭,”
所以说这个老爸吧,还是那么回事,虽然好酒,但就是喝多了,也不闹事——就是不要在他喝多之后和他争论,不然他能跟你说个没完。
虽然整体上是个粗线条的人,但一个人带孩子的时候,还是能照顾得不错。
一闻到那香气,周晨顿时就饥肠辘辘,“你爱吃的,”周镇海递给儿子一个袋子。
一次性纸碗里的,确实是周晨爱吃的早点:糯米饭。
拌了油条碎和榨菜,还浇了五花肉和香菇熬成的肉汤,再撒上了葱花的糯米饭,只一看一闻,就让他满足不已的糯米饭。
一大勺塞进嘴里,只有一个字:爽!
尤其是拌着的那肉汤,好多人会皱眉,觉得那太腻,但对他来说,那正是这碗糯米饭的灵魂。
早上不太吃得惯那么干的周镇海,吃的是本地的鱼圆面,本地鱼圆的特色,除了它不是圆的,还在于它酸,开胃又提神,昨晚喝多了他,吃起来也特别的妥帖。
“吃快点,一会我们先去房子那边,我跟他们约好了,让他们在家里等。”
“爸,要不算了吧,我们就不用进去看,他们的租期,不是还有差不多二十天?”周晨道。
曾经在一年之内,最多换过三个住的地方的他,知道对租客来说,房东的每一次光临,都会带来不小的压力——就像领导来检查一样。
“这家人一直都不错,别打扰吧,到期之后再说呗,你今天带我去认认路就好。”
“也行吧,”周镇海从善如流。
这是一个位于城西的小区,是交通口,主要是公交公司的家属区,放十多年前,这是市里一个挺不错的小区,毕竟交通口有钱,但现在,和那些新建的小区相比,这里称得上又老又旧。
这也是周镇海在养殖生意有了起色后,在市区买的第一套房子,也是最差的一套房子,也是那年出事以后,迄今还留在手里的唯一的一套房子。
说起来,也算是他会做人,不然,这套房子怕是也得被逼着卖了还债。
“还算是干净,”周镇海一路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儿子将要住的地方,评价道。
“主要是方便,”周晨说,“从这到学校,骑车最多二十分钟,”
话说,让爸妈同意他住这,当初他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他跟在老爸身后,穿过一道月亮门,来到了目的地,六栋三单元101。
周镇海趴在窗前朝里面看着,“他们已经在打包东西。”
周晨却看着楼前的绿化带,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
这样原本的单位房子,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舍得花钱搞绿化,楼间距还大。
前后两栋楼之间,至少有双向四车道那么宽,中间的香樟树已经高过了四楼,靠边的花坛虽然已经年久失修,但里面的红叶石楠却长得很好,都够到了一楼的窗台。
说句不客气的话,单论绿化,现在的很多高档小区,都比不上这个老旧的小区。
他记得很清楚,原来自己不仅靠这里的拆迁款,在首都安置了一个小窝,拆迁的时候,这些香樟树,据说也都卖出了大价钱。
但现在,他想的是,到时买一个吊床,就拉在两棵香樟树之间,放学回来往上面一趟,安逸哦!
“厨房和卫生间还是要收拾一下,”周镇海看着里面自言自语,见儿子围着那些树转来转去,叫了一声,“记得路了?”
“当然,走一遍就记得,”所谓带路,对他来说,就是走个过场而已,“爸,走吧,去买东西,”
东岙岛上虽然供应充足,但好些东西的价格,自然比市里要贵,每次来市里,都要带不少东西回去,除了自家的,还有帮左右隔壁带的,就老妈的话说,就是“当然要值回船票,”
中午十一点,父子俩出现在车来车往的滨江路,这会不但周镇海提着两个蛇皮袋,连周晨都背着一个。
两人的头上都是大汗淋漓,领口也都扯得开开的,看起来就是两个在码头扛包的人。
好在这是个特包容的城市,虽然还有很多人,依然以衣帽取人,但即便有人觉得他们爷俩像农民工,也不会投来嫌弃鄙视的目光——一般都是非常礼貌的直接无视。
爷俩对这个是一点都不在乎,本就大大咧咧的周镇海,在大起大落之后,颇有一些勘破世情,不太在乎外物的达观。
而周晨呢,若是有人能看破他的心,一定会觉得他是个疯子,你一个孩子,内心竟然这么强大又骄傲?
他压根就没察觉有些人因为他的衣着无视他,因为他的眼里,也从来没有那些人,你还无视我,殊不知在我这儿,你们连被我无视的资格都没有,在我这儿,你们压根就不存在。
“坐会,”周镇海指着前面说。
过去的这两个钟头,他们父子一直在综合农贸市场里采购,可以说是又累又渴,看到前面码头旁大榕树下的凉茶摊,真是有些走不动。
这个凉茶摊,严格的说,并不是个摊子,因为这里的凉茶都是免费的,一到夏天,这样大伞下一个大桶,旁边一堆一次性塑料杯,外加一个垃圾桶的免费凉茶摊,东海市很是有几家,其中又以码头旁的这处历史最为悠久,据说,这是已经绵延了几十年的一个传统。
周晨大概记得,后来,现在应该说将来,中间有几年,免费的凉茶摊少了好些,又过了几年,到了一几年之后,便又一下子多了起来。
清凉的带着草药味道的凉茶,不但消暑,还回味悠长,关键是这味道又让周晨感觉分外亲切。
周镇海喝了两杯后,饶有兴致的去看旁边榕树下那些老爷子下象棋,负责看东西的他,吹着江风很精致的喝着第三杯,打量着路上来往的那些他几乎没什么印象的汽车,并深深的怀念起自己的那辆高尔夫来。
要说他现在最不适应的,就是不能开车,他看了眼那边的老爸,得,他都能适应,我又有什么不能适应的。
对老爸同样卖掉抵债的那辆雅阁,他其实也没什么印象,但想想当年那车至少能买一套房子,还不是他们家在市里仅剩的那套老旧的房子那样的,而是一套新建的房子,那印象就不能不深刻。
老爸现在都能笑眯眯的挤公交车呢。
不得不说,老爸他们那一代人,就是更能抗压些,从他们这一代开始,方方面面的条件,是全面朝上走,但很多能力,也是齐齐的往下降,他这样感慨着去丢茶杯,见到垃圾桶里差不多已经堆满了用过的杯子,只想了一下,便想着帮着换个新垃圾袋,因为这样的事,真是他老爸不会做的。
一辆a6恰好从旁边驶过,副驾的林冠霞气鼓鼓的侧身坐着,把后脑勺对着开车的老公,看着车外的人和景,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突然,她愣了一下,那个搬运工,好像有点眼熟?
她回头看了一下,那个穿黑色运动短裤蓝色圆领衫,浑身灰扑扑的家伙,就是昨晚突然冒出来的小子,你居然还是个收垃圾的?
还三中?家里什么条件啊真是。
想到这儿,她便又发起火来,“名流豪苑,今年刚买的,才刚装修好啊你说,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给老吴那个狗东西担保?”
肖福财的神情很疲惫,脸色也有些灰败,就眼睛还算有神,他并没有回应老婆的责怪,事已至此,说那些又有什么用?筹钱最要紧。
至于房子,卖就卖了,只要公司能保住,将来又不是不能买。
周晨此时也正把目光投向路边新建的那些高楼,尤其是名流豪苑的顶层,那里,有目前市里最奢华的顶层豪宅。
受后来某首富的影响,他也对顶楼豪宅很是喜欢,只是不管原来还是目前,都只能暗暗的流口水。
但在接下来,哼,我一定也要买下最高端的顶层豪宅,然后,让那一大群曾经压迫过我的知名的、不太知名的女明星,一律打扮成猫女郎,在我面前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