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这篇文章的事,你难不成,是想跟我们谈新闻报道的一些准则,比如“真实性”什么的?
因为这样的猜测,好些人感觉有些不快,尽管你是富豪,你是风云人物,你依然没有半点权利来干涉我们的工作。
“我想说的是”周晨突然止住话头,“我还想谈另一篇文章。”
还来?
尽管知道这样的机会有些难得,但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装模作样的掰扯老半天,一副给大家上课的样子,还是让很多人觉得不爽。
只是,就和刘敏达不好,也没办法阻挡周晨这样计划外的临时安排一样,在场的所有媒体人,包括那来头大的三家的人,此时也没表露出不耐烦的意味来。
对周晨这样的人,他们必须予以相应的尊重。
同时,你看,他们布置的那两台摄像机,可一直没关,还在拍摄呢。
处于工作状态的摄像机,才是最忠实的监督者这事,没谁比他们这些媒体人更清楚。
不好离场。
再看看吧,看他究竟能吐能谈出些什么子丑寅卯来。
果然是未成年,心性再好,也还是会膨胀,做出了一些成绩,就想当然的以为,没有事是自己不会和不能的。
“这一篇文章,各位哥哥姐姐,应该比我更熟悉。”周晨双手抱胸,屁股半坐在桌上,意态悠闲的又开始谈。
那架势,别说,还真有几分大学教授给大家上课的意味。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的意味,听到“哥哥姐姐”这样明显是恭维,原本会让大家感到高兴的称呼,所有人都毫无波澜。
“我核实过,那篇文章首次发表的时间,是在93年,哥哥姐姐们应该都已经上学,我那会大概在东岙岛的沙滩上玩沙子,嗯,”他补充了一句,“多半还光着屁股。”
“呵呵呵,”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笑声。
就是已经很有些不耐烦,听到他补充的这一点,好多人还是忍不住发笑。
夏菲也笑,这家伙,真是很懂得怎么让谈话变得有趣。
“可能有些哥哥姐姐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
下面果然有人点头,作为一名优秀的媒体人,我当然已经知道你要谈什么。
“是的,我要说的,就是当年火爆一时的那篇夏令营的较量。”
夏令营的较量?这个夏菲也有印象,当时好像还写了读后感她马上把这个想法掐断,这会暴露年龄。
其它人一听,也都了然。
“那次92年8月,在英雄小姐妹龙梅、玉荣当年放牧的上举办的中日儿童夏令营,因为那篇文章,引起了全社会广泛的讨论,”
“因为那篇文章的描述,让大家都觉得,我们参与夏令营的孩子,娇生惯养,不能吃苦,却很能偷懒;软弱,还无能,还可能从小就不学好,正事不会做,总是推卸责任,小小年纪,不但会耍官威,还很懂得如何讨好漂亮的女孩子”
“没有集体荣誉感,不团结,不懂得感恩,还没礼貌总之,是一无是处。”
“然后,我们的书包质量太差,带子全断了,我们的家长都过分宠溺孩子总之,方方面面,我们是通篇没有一处闪光点。”
“而日方,就是各种正确,各种闪光,他们的孩子,坚强,能吃苦,还有能力,有计划,还负责,发高烧一天多还坚持参加,非常有礼貌,还非常懂得感恩”
“他们产品的质量非常好,书包都好好的;他们的家长和官员,也特别优秀,对下一代要求非常严格,比如我们的安排,是负重20公斤,步行50千米,而日方本来计划,要步行100千米”
“总之,日方从孩子,到产品质量,到家长到官员到整个社会哪哪都好。”
好多人在摇头,现在再看这篇文章,真的是,怎么说呢,好别扭!
“我翻看到这篇文章的第一印象,是有些崩溃,”周晨说。
“我首先觉得,我们的产品,质量好差哦,我有同学家里就有生产书包,我问他,他们家的书包,装40斤重的东西,能不能保证带子不断,他说,一般的书包,不能保证,”
“还问我是不是有问题,为什么学生的普通书包,要求要装得住40斤重的东西,”
“我觉得恰恰是他家的书包有问题,因为日本十多年前生产的书包,就能轻松做到这一点,就连做个书包,我们的差距都这么大吗。”
“但这并不是让我最崩溃的,最让我崩溃的是,一群11岁到16岁的孩子,负重20公斤,在没有路的草原上,步行50公里,而日方的计划,则是步行100公里,”
“我89年出生,夏令营是92年举办,,就是那些可能只比我早8年出生的哥哥姐姐,身体素质普遍比我们强那么多吗,动辄背40斤重的东西走100里路,”
“背40斤重的东西,在荒野上走两天,第一天下午还风雨交加,你还必须自己解决吃饭和睡觉的问题,尤其是徒步100里,我自忖,我这样在渔村长大,从小就帮着家里干活的家伙去,也够呛能完成——哪怕是两天走100里。”
“那样的哥哥姐姐,都被说是不能吃苦,娇生惯养,那我算什么,我是不是已经废了?”
“假的!”下面有人忍不住叫。
“是的,”周晨点头,“后来有澄清,要求是负重10公斤,步行20余公里,而这个计划,还是日方要求的,”
“另外,日方的书包带子确实没有断,因为,他们用的,都是专业的野营背包。”
“同时还澄清了,我们的所有孩子,并没有找这样的借口,都把书包丢到马车上,而是有的扛,有的抱,有的用铁丝把书包带子勒上继续走”
“大家应比我更熟悉这篇文章的后续,有媒体宣称,日本人已经公开说,‘你们这代孩子不是我们的对手!’,”
“国内,从上到下,各种讨论,然后,所有的80后,从此有了一个集体的称呼,‘垮掉的一代’。”
刘敏达看到有好些人坐不住,做各种小动作,虽然他知道,那是他们表达对这篇都熟悉的文章的不满,他还是想问周晨,老板,你究竟想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