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穆九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坐下来吃晚饭。
从小在京城长大,又常常出入皇宫,她的观念里,丫鬟就是丫鬟,可以对她们好,但不能同吃同住,否则,迟早会养成她们的惰性,害了自己。
芍药、牡丹四人在厨房吃的,右侧的两个厢房暂时给他们住。
穆九想好了,以后赚钱了,再盖一座院子,专门给下人住,这个院子,还是只住他们一家人好。
但现在,先把药丸制造出来,才是重中之重。
晚饭过后,穆九抱过小娃娃,小心的逗着。
五个月的娃娃已经会对人笑,因为说不出话又想发出声音,噗噗的喷口水,甚是可爱。
“大姐,你想好给他娶什么名字了吗?”
穆三喜摇头,“我是小妾,老夫人不让他入王家族谱。”
“那就让他入我们穆家的族谱。”
穆三喜依旧摇头,“哪有那么容易,我本身就是出嫁的女子,能继续在穆家村住下去已经不错了,入族谱一事,得所有的族老同意才行。”
穆九想了想,“那我们重立族谱,开一个新的族。”
没有户籍不是个事,孩子大点了要念书,若想走上应试之路,更得有族谱,身世得干干净净的。
穆三喜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半天回不过神来。
穆九把小娃娃重新塞给穆三喜,“不瞒大姐说,其实在跟穆荣光一家断绝关系的时候,我就这样想了,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就能自己开一个族谱。
现在小娃娃还小,暂时不用户籍,等他一岁的时候,我们一定有实力再立族谱,到时把他的名字写上去就行了!”
穆三喜喜上眉梢,“谢谢九儿,姐听你的。”
“先给孩子起一个名字。”
穆三喜想了想,“感恩,穆感恩。”感觉姨姨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
穆九觉得有些别扭,“要不叫载恩?”
承载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恩情,若没有林长生,她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把人带出来。
“好!”穆三喜亲了小娃娃的额头,“以后你就有名字了,叫做载恩,是姨姨给你取的呢,载恩要记住帮过你的人。”
“小姐,少爷醒了!”牡丹的声音在穆宏利的房间门口响起。
穆九赶紧过去,只见穆宏利双眼睁开,似乎在努力的看着什么,瞳孔却无焦距!
“姐!”穆宏利慌张的伸出手来,抓空摸了摸,“姐,我看不见了。”
买了油灯以后,家里从来不会在睡觉之前熄灯,穆宏利一睁眼便知道自己的情况,心慌得不知所措,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穆九,“姐姐!我是不是变成废人了?”
穆九心疼的握住穆宏利的手,柔声安慰,“谁说的,乱说,我的宏利还是那么的能干,再说,你不是永久性看不见,只是暂时失明,等你脑袋里的肿块消散了,你就能重新看见。”
“姐姐真的没骗我?”
穆九佯装生气,用很愤愤不平的声音说道,“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个小坏蛋,居然不相信姐姐!”
被穆九握住双手,穆宏利瞬间感到安全、踏实。
皮了一下,“谁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
穆九失笑,宠溺的说道,“对,你没说什么。”
穆宏利十分安心,“有姐姐在,瞎一辈子我也不怕。”
“别乱说,我可不想一辈子被你拖累。”
穆宏利嘿嘿的干笑两声,他相信就算他瞎一辈子,姐姐也不会放弃他。
“姐姐,那帮人太可恶了,简直就是强盗!”
有了姐姐做靠山,穆宏利不遗余力的告状。
穆九把穆宏利的刘海扒开,露出其稚嫩却坚毅的面容,“我已经把状纸递上衙门,相信不出几天便会有结果,你放心,这个仇,姐姐一定替你报。”
“是穆乔勇打的我,姐姐,仇不用报了,这样我也不欠他的生身之恩了。”
穆九浑身一震,无数的酸涩涌上心头。
曾经,穆宏利说过,穆荣光把最后的恩情作没了,以后他们也就越心安理得。
是呀,如今以后,不管穆宏利做什么,穆乔勇都不再占有道德优势!
她本想着,把穆乔勇治得半死不活的,再把他扔回穆家,让他体验那些人嫌弃他是拖油瓶、使劲虐待他的生活。
可如今穆九想:原主死了一次,穆宏利死了一次,从今往后,他们就真的不再欠穆乔勇的生身之恩。
索性回头,对对堂屋喊了一声,“十五叔,你帮我把穆乔勇扔回穆荣光家里!”
林十五应了声,“得嘞!”便出了门。
穆九握住穆宏利的手,“你想吃点什么,姐姐给你做。”
穆宏利想都不想,“红烧肉。”
“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暂时不能吃这种油腻的东西,我给你做点肉粥得了。”
“听姐姐的。”
穆九才要放开穆宏利的手,穆宏利就反手抓了出去,“姐姐你陪着我,我踏实。”
“好,我不走。”其实穆九早就做好了肉粥,只等穆宏利醒来,不过平时问他想吃什么习惯了,便条件反射的问了。
“牡丹,去盛一碗粥来。”
牡丹很快回来。
穆九捧着粥碗,一口一口的喂穆宏利。
穆三喜哄孩子睡着了,便过来,“宏利。”
穆宏利,“姐姐,我好像听见了大姐的声音。”
穆九往穆宏利嘴边塞粥,“我把大姐带回来了,还有我们的小外甥。”
“真的?小外甥多大,可以陪我玩吗?”穆宏利顿时来了精神。
到底只是个孩子,不管练功的时候有多么努力,还会想着有个伴儿陪他玩。
穆九目光温和,“太小了,还在吃奶,只能过两年再陪你玩了。”
“没事,再过两年我也还是小孩子,我可以帮大姐带小外甥。”
穆三喜走到穆宏利的床边,“那姐姐先在这里谢谢你了,说话要算数哟。”
穆宏利翻了一个白眼,小大人的模样,“大姐,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姐弟三人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段懵懂的时光,尽管被穆老太虐待着,却享有他们姐弟三人独有的温情。
……
次日,穆九给穆宏利施针,又喂了药之后,交待牡丹四个轮流看好穆宏利,便去了林郎中家里。
因为被绑,药厂一事又耽搁了好几天。
穆九找到林郎中,问他林清风和林清若什么时候能来上工,她在铁匠那里订的两口大锅已经打好,装上大锅便可以开始制药了。
小瓷瓶是通过穆觉介绍,去他认识的烧陶的朋友那里定制。
柴火更夸张,林十五一下子给她挑了十几捆,说不想占便宜可以用买的,镇上的柴火两文钱一担,穆九按照两文钱的价格买下就好。
怎么可能不占便宜!从一开始她就占了林长生的便宜!
穆九的心隐隐作痛,或许,她该找一个机会跟林长生说清楚,别傻傻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之前买的药材一直堆在林十五家里,穆九让林清风和林清若把药材搬到药厂,开始教他们熬制药汁。
他们都有基础,很容易上手,熬了整整一天,药汁浓成浆,又做成蜜丸,一颗颗装入小瓷瓶中,久安堂的第一味成药隆重出世。
因为穆宏利还得持续施针,穆九不能离开家里太远,便把药丸送到了镇上,让陈大夫帮忙拿去县城卖掉,给他一成的利润。
陈大夫哪敢要一成啊,推辞了好久,最后,穆九发话,“你若不答应,以后我不敢再请你帮忙。”
陈大夫才不得不答应。
正要走,门外站满了人,每人背着一个背篓。
穆九一看,哟呵,还都是熟人。
为首的是林五婶和穆十四婶,林五婶怒气冲冲的说道,“陈小大夫,你什么意思,以往的菊花都收了,这次的菊花为什么不收?”
陈建安一个头两个大,“以往你们那些菊花看起来还算新鲜,这次来的菊花,你们自己看,掺杂了多少叶子,又有多少是好的?”
“就算是老顾客,也该收了我们这一次的菊花,我不管,你要不收,我们就赖在你们家门口不走了!”林五婶打算赖到底。
陈建安没了法子,冲穆九招招手,又对林五婶说道,“你们问问她要不要吧,以往我们收的菊花,都是帮她收的。”
顿时,陈建安发现林五婶的脸跟吃了shi一样难看,“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她一个乡村野孩何德何能有钱收菊花!我不信!”
穆十四婶嗓子尖尖的,“你不想收我们的菊花,也不用找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
那声音,尖得刺耳。
穆九从容的走过去,扫了一眼她们的菊花。
这些菊花是今年最后一波,有很多已经谢了,药效大打折扣,根本没法用。
“陈小大夫,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这些我没法用。”
陈建安:“小师傅,你这不是笑我吗?你都不要我要来自己吃啊,又不是大米,可以饱腹。”
本来,穆九不想节外生枝,才让陈建安代为出面收购野菊花,谁曾料想有今天这一出,直接被陈建安点了出来。
得,这仇恨都可以深到黄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