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头时不时从反光镜中看向三姑,只见她转头看着窗外,怔怔地愣神。车内一时安静地颇为尴尬。谢老头点上一根烟,摇开车窗,从后视镜中又看向三姑,干咳了两声,开口道:“三姑,这马平都究竟是有多大本事撒?万一他解不了占水同志的蛊毒怎么办?”
三姑这才回过神来,从反光镜中与谢老头四目相对。谢老头撇过脸去,重重吸了口烟。三姑没有直接回答谢老头的问题,过了半晌长舒一口气道:“这雄风集团似乎对我的行程比较关心啊。”
谢老头突然一阵哆嗦,本能地抬头往反光镜一看,又跟四顾对上了眼神,随即立马转过脸去,说道:“三姑,我早上看你有注意到那个招待所的门牌,我顺眼看过去,好像是叫‘雄风招待所’。怎么?三姑似乎跟这个叫‘雄风’的单位是不是打过交道撒?”
三姑微微一笑,说道:“嗨,谈不上什么交道。只是打过一次照面而已。”言罢,三姑语气中也颇有几分玩笑和无奈:“我对蛊术知之甚少,生平之中唯一认识董蛊术的就是这个马平都。从多年前的交流来看,此人似乎有些道行,如果他也解不了蛊毒,至少能够给我指条路子,否则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谢老头弹掉烟头摇上车窗,车内再次陷入一片安静。
远处层层叠叠的高山开始逐渐引入眼帘,路上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苗族装扮人士。三姑右手扣出道印按在丹田处,闭上双眼,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不知不觉车子开到一处山间,谢老头见前面没了路,将车子停下,没有熄火。谢老头皱着眉头下车走了一圈,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中掂了掂,扔出老远。
三姑也下了车,看到眼前的情景后顿了顿,来到谢老头旁边,问道:“谢同志,这是?”谢老头站起身来,叹口气说道:“嗨,许多年没来了,竟然变化这么大,”谢老头指着前面轰轰隆隆的机器,说道,“看来这些年的经济大开发已经普及到山村了。这些机器是挖山石的,眼前这座山看来是被炸了不少。路没了,这么看来,得辛苦三姑了,”说罢,谢老头一指前面的群山,说道,“车子进不去,就停在这里。我们翻过这座山头就到了。”三姑看着眼前郁郁葱葱、蜿蜒密布的山群,沉默良久……
考虑到三姑腿脚不太方便,谢老头将大部分行李都背在自己身上,一些暂时用不上的则直接丢在车子后备箱。三姑拉扯着方占水跟在后面。即便是已经尽可能地轻装上阵,这一路的颠婆依然不可谓不辛苦。
古人云“望山跑死马”,现在三姑一行三人当真体会了到这句古话是多么真切。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经天色大黑。谢老头喘着粗气寻一处稍显空旷的地方坐下来,啐了一口痰说道:“三姑,歇一歇歇一歇,上了年纪了,体力跟不上。”
三姑闻言走了过来,拉着占水也坐到谢老头旁边。谢老头看了看三姑,问道:“三姑,你真是奇人。我见你也有些年纪了,这一路爬上山来怎么说也有大半天时间了,中间也没休息太多,但我看你似乎并没有费太多力气?是有什么诀窍撒?”
三姑将拐杖放在一边,拍了拍长衣,说道:“谢同志抬举了,哪里有什么诀窍?我们农村人平日里劳累惯了。不瞒谢同志,我住的小山村地处偏远,早年道路没有修通之前,去一趟县城就得翻山越岭。我们村去县城的路上有一座大山,名叫‘万恶山’,之前逢年过节赶个集,夜里两三点就得起床,爬过山头来到县城就已经天亮了。那年头不知来回翻了多少遍,受的苦也多,所以此山被村里人笑称为‘万恶山’。”
谢老头听罢哈哈大笑,从包中取出水壶递给三姑,自己也拿出水杯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二人笑谈一阵,三姑仰头看着满天星斗,陷入沉思。
谢老头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晚上温度下降,感觉周身上下冷气直冒。他站起身来,对三姑说道:“我去找点木柴来,咱们烤烤火休息下再赶路。”三姑笑着点点头,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功夫,谢老头抱着一堆干柴过来,放在地上,就着枯树叶生起了一堆篝火。三姑从包中取出一些干粮,准备分于三人。
谢老头又从口袋中取出一包烟,拆了包装拿出一根,就着火堆点着。突然,他脸色一变,浑身一个哆嗦,香烟滚落在地!三姑不明所以,诧异地看着他。谢老头两股颤颤,哆哆嗦嗦用眼神示意三姑向后看。
三姑一惊,感到似有不妙,缓缓转过头来……
此时,凉风阵阵,空气中弥漫着阴森的诡异味道。三姑看得真真切切,在远远的山林之中,似乎有一个人正一动不动地定在黑暗之中,看上去诡异非常。
谢老头脸色煞白,支支吾吾地问道:“三姑,那,那是不是一个人?”三姑一伸手指,做了个禁声的指示,怔怔地盯着远处那人。谢老头心中恐惧,动又不敢动,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了半晌,谢老头还是经受不住问道:“三姑,那人好像,好像只有一条腿……”不待谢老头说完,那道人影倏忽不见。继而传来阵阵狼嚎之声。
谢老头吓得连连后退,不经意间撞在什么东西上。谢老头感觉似乎有人在耳边吹气,继而传来“咯咯咯……”的怪异笑声。谢老头和三姑连忙循声望去。
谢老头刚一转头,吓得哇哇叫出声来,连退数步!只见不远的树丛中有一老妪,下身只有一腿,居中而长,脚掌反向而生。老妪脸上沟壑纵横,满面沧桑,一头黄发如同枯枝败叶一般散落下来。最为诡异的是老妪脸上的表情,涂了浓重的腮红本来已经很瘆人,此时此刻她又咧着一口黄牙正冲三姑和谢老头发笑。寻常人冷不丁地见到此人此景恐怕会当场昏厥过去。所以谢老头的此种表现也不足为奇了,这还是一个见过许多奇人异事的老警察的反应!
又是在眨眼之间,老妪再次凭空消失!谢老头眨巴了几下眼睛,生怕自己看错,豆大的汗珠顺着后脑和额头倾盆而下,本来凉飕飕的山间夜晚,谢老头竟然已经全身湿透!
不错,老妪的的确确又消失了,这次会在哪里出现不得不让人胆战心惊!紧接着又传来阵阵嚎叫,林中点点亮光闪烁。谢老头明白这正是狼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目光如炬!
谢老头吓得魂不附体,慌乱之中抽出手枪,拉开保险,喘着粗气指向前方。只听得背后传来冷哼之声,谢老头战战兢兢回头望去。只见三姑眯起双眼,冷冷地看向林中。
谢老头本想发问,三姑却率先开口:“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唇蔽其面。”谢老头不明其意,加之心中恐慌,张口结舌问道:“什么?三姑,你说什么?”三姑并没有理会,自顾自继续说道:“山魈者,岭南所在有之。独足反踵,手足皆三指。”谢老头一听,脑中嗡嗡作响,细细一回忆,刚刚所见的老妪似乎与三姑描述吻合,只是究竟是不是三指却没有注意到。
谢老头喃喃自语道:“山魈?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