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太阳爬上树梢,仁慈的阳光洗刷着暴戾的灵魂。
尔炊在茅草屋中醒来时,已是晌午,他抬起酸胀的手臂,想要将身体撑起,胳膊却传来碎裂的声音,疼痛将他拉回现实,他看到婉琳正在清洗他身上的鲜血,全身血管爆裂,能够存活下来,已是万幸。
床头边还站着几位,其中两人和他一样着上身,身上分别纹着大黄牛和大黑猫,另外几位应该就是和婉琳一起被掳走的那些人。
婉琳一边清洗伤口,一边埋怨道,“干嘛每次都把自己整的这么狼狈,这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尔炊嬉笑道,“我也控制不住啊。”
相貌堂堂,剑眉星目的尔在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根稻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他回忆道,“这好像是你第五十一次暴走了吧,感觉如何?”
动弹不得的尔炊一本正经道,“我好像可以控制这种力量了。”
膀大腰圆,面容憨厚的尔墨笑了笑,“这是好事。”
婉琳则在一旁浇冷水道,“父亲说,只有在暴走中保持冷静,才能算是控制,就你这样,早晚死在自己手上。”
死里逃生的周天申他们,因为着急赶路,便早早的告别离开。
婉琳将他们送出茅草屋,临别在即,婉琳依依不舍道,“以后你们一定要来酒乡县找我哦,我家就在稔鹤镖局对面,一座砌有红砖青瓦的大宅子,宅子门前有两头石狮子,石狮子的嘴里衔着铁球,别忘了。
酒乡县和花香县之间是以三座大山为界线的,从第一座大山被掳走,又在第二座大山被救出,原本要走十五天的路程,最后只花了四天的时间。蒙程本打算让他们在这十五天中,好好的将自己教授的应敌之法融会贯通,现在看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不过眼前还有一座山,情况也不算太差。
来到三岔山山脚,蒙程再次告别。
刚从绑架中清醒过来,身上的麻毒也没有完全解开,众人都感到异常劳累,偏偏在最需要保护的时候,蒙程又提出离开,这个消息对周天申他们来讲,无疑是一记重锤。
揉着小脚丫的王多沾抱着蒙程的大腿,不愿意让他就此离开,蒙程捏着王多沾的后脖颈,将他扔到一边,随后解释道,“这次我会跟在你们身后,不会再让你们像上次那样被人掳走的。”
话音刚落,蒙程一个箭步,就窜进了三岔山的最左边的那条岔路上,留下懵逼的一行人,面面相觑。
王多沾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声音哽咽道,“我们走哪条路?”
三岔山因山口前的三条岔路而得名,每一条岔路都会将进山的人带到山中的不同领域,这三个领域互为相通,都有各自的领域之主。
犹豫不决的铁子珊拿出第三份地图,地图正对着三条岔路,每条岔路前都有一块红色的大石头,铁子珊在地图上找出相应的位置,指着地图上的某一点说道,“这份地图只包括了中间的这条路,我们不知道另外两条路的情况,所以只能走中间这条路。”
周天申观察着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说道,“我们进山之后,一定要找一个山洞,不能再像上次那样睡在一片空地上。”
金全义还背着那些木板,闻言,绑紧木板,从竹篓中掏出来一个铜锤,“这件事交给我。”
“不行,这次我们要时刻都在一起,绝对不能有人掉队。”
“天申说的没错。”
一行八人从中间那条宽阔的岔路进山。
三岔山与前面的大雷山和二园山不同,这里没有高树,也没有埋藏着嗜血的红色虫子的地网,更没有奇怪的声音,只有山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于其称其为山,倒不如说它是高一些的平原。从三岔山的中间那条路出发,一条笔直的石板路贯穿其中,一直延伸到前方看不见的地方,道路两边是五颜六色的石头,每一块石头都被做了标记,标记大同小异,都是一些奇怪的,从来没有见过的精灵的图案。
老槐村村后的无名山绵延万里,虽然不知道最深处藏有什么危险,但是就近山峰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精灵,除了范方。
两座大山之间存在差异,本无可厚非,但是危险往往隐藏在这些差别之中。
八人不知觉的变换位置,修为最高的周天申手拿短刀和一块圆形木盾牌走在最后面,铁子珊手里有地图,她和马仙娣跟在周天申身后,刚好可以为众人指引方向,王存远和万三思在左侧,白小生和王多沾在右侧,金全义跟在最后面。
八人行走在石板路上,无风无雨。
向前走了一段路程,众人都感到有些累了,这也难怪,先前被黑衣人俘虏到窟洞时,为了防止他们反抗,黑衣人一定使用了某种毒气,致使他们全身无力,昏昏欲睡,虽然在被救走之际,尔在和尔墨两人让他们服下解毒药,但是药效发作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再加上他们一直赶路没有休息,体力消耗的很快,周天申提议在前面的山洞中休息。
没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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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岔山是酒乡县和花香县之间的三座山峰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座山峰,但是因为没有高树的遮挡,所以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前方山脚下的过往马车与过路行人。每一座山峰之中都会出现数量不等,大小不等的窟洞,窟洞之中通常都会生活一些窟兽,这些窟兽一旦修炼成人形,那么其所在区域就会变成它的领域,而这种窟兽又会被称作领域之主。
三岔山东南方向就有这么一个窟洞,窟洞中生活着一位终年不出世的窟兽。
窟洞被打理的井井有条,里面有一些比较小巧的精灵在井然有序的忙碌着,窟洞四周种满了花花草草,一些黄灿灿的蜜蜂在上面飞舞,窟洞上檐,生长着几颗古老的柏树,柏树遮挡了阳光,为窟洞中的精灵打造出了一片乘凉地。比其这些,窟洞之后的一颗参天老树要更加的惹人注目。老树上生活着一群守护者,它们长年累月的住在树枝上,守护着老树树梢上的果子,每月十五,领域之主都会从窟洞最深处出来,检查种子的数量,一旦被他发现种子有所减少,那么他就会给予守护者最严厉的惩罚,因此,领域之主又获得了一个另类的称号--‘不苟言笑的老爷爷’。
这天,一些神秘的客人找上了他。
五位客人,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干净,身穿貂裘的留着一字胡的中年人,中年人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一位少年,少年相貌相同,都佩戴长剑,身穿白色劲装,胸口处绣着一颗茉莉花,少年身后又分别站着一位留有山羊胡的老人,老人佝偻着身躯,手中有一根青色木棍用来撑着身子,身后背着一副山灰色的匣子。
中年人站在窟洞前,被一只穿山甲拦住了去路,穿山甲还没有修炼成人形,但是已经可以口吐人言,这让中年人感到匪夷所思。
穿山甲直立起来,仰头看着中年人问道,“来者何人?”
中年人声音轻缓,彬彬有礼道,“我等都是来自飞羽州,路经此地,听闻在此处隐居着一位名号‘老须老人’的精灵前辈,特来拜会。”
穿山甲听到飞羽州三个人,眼神犀利起来,问道,“你们来自飞羽州?你们是飞羽族?”
中年人笑着点点头。
穿山甲想都没想,立即下了逐客令,“你们走吧,我家老爷不会见你们的。”
中年人还未开口说话,左手边那位眉间长有黑痣的少年拔出长剑,剑尖直指穿山甲,面色冷峻道,“还真是给脸不要脸,臭老鼠,快把你家老头喊出来,否则我拆了你们的狗窝。”
中年人一掌拍在少年持剑的手背上,训斥道,“飞在天,这里还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穿山甲面不改色,只是重复着之前的那句话,“你们走吧,我家老爷是不会见你们飞羽一族的,还有,如果你们真的要硬闯的话,我们也不会束手就擒的。”
穿山甲挥手,一大群黑色飞虫闻讯赶来,将中年人五人围困其中,飞虫发出嗡嗡的声音,吵得持剑少年心烦意乱,少年正要挥剑砍去时,手腕被一只苍老的手抓住,老人从少年身后走出,正对着中年人,中年人摇摇头说道,“不可,今日前来,我是打算请老前辈出山的,要是在这里动手,就算你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让我们全身而退,我也不会答应,我看还是再等等吧。”
老人干笑两声说道,“大统领,你不知道这老家伙的脾气,他要是决定好了一件事,就算是全大陆的窟兽一起出动,也是拉不回来的,但是我有办法,让他为我,不,是为您效力。”
老人转过身,透过飞虫,可以看到窟洞深处闪烁着微弱的光,“您之前说,我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让您全身而退,您错了,嘿嘿,是我兄弟二人有十成的把握将老家伙斩杀在此。大统领且看好,我兄弟二人去去就回。”
中年人伸手阻拦,“不可。”
中年人的手掌刚接触老人的肩膀,就听见一阵‘嘶嘶嘶’的声音,不是老人发出来的,也不是飞虫的声音,刚被中年人训斥的少年抬起头,看见头顶上方出现一只异物,他惊呼道,“在上面,好大的红蛇。”
四人闻言,抬头看去,一条粗如水缸,身长近百米的红蛇高昂着头,竖立的蓝灰色瞳孔冰冷的注视着他们,红蛇吐着信子,额间生有三片黄金色的鳞片,鳞片中间站着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老人发须及地,头发花白,干枯的脸就像是百年老树的树皮,老人背着手,身边飞着几只五彩斑斓的蝴蝶精灵,看到老人的声音,穿山甲连忙下跪,飞虫也纷纷降落,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地面好似被铺盖上了一层黑色的毯巾。
中年人朗声大笑,“敢问前辈就是老须老人?”
老须老人皮笑肉不笑道,“前辈不敢当,只是比别人多活了那么几年,就是你们要拆了我的狗窝?”
老须老人眼中凶光毕现。
先前在中年人面前夸下海口的佝偻老人后退两步,红色向前探头,看着在面前摇晃的蛇信,佝偻老人不敢妄动分毫,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中年人解释道,“晚辈岂敢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只是我的这位朋友想要和前辈切磋切磋而已,还望前辈给个面子。”
佝偻老人听闻此处,面容惨笑,自知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也罢,能死在半龙赤练嘴中,也算是不枉活一世,想到此处,老人胸中生出一股胆气,只见他向前大跨几步,弯曲的身体竟然直立几分,佝偻老人朗声喊道,“晚辈南无眠,特来拜会前辈,请赐教。”
“我早已经不动手了,你们还是回去吧,趁我的赤练没有胃口的时候。”
刚想动手的老人呆立在原地,中年人一手将他拉开,直视老须老人的目光,说道,“前辈,我们大老远的来到这里,请我们进去喝一杯凉茶也好啊?”
老须老人望向天空,不为所动。
中年人轻笑一声,款款而行,少年和佝偻老人跟在其身后,中年人边走边说,“世人只知道老须老人隐居山外,好似一位活神仙,却不知为何,机缘可遇不可求,真是可惜,可惜啊。”
老须老人低头喊道,“站住。”
中年人视若罔闻。
老须老人怒吼一声,“站住。”
赤练蛇一甩蛇尾,土石崩裂,巨大的石块挡住中年人的去路,中年人转身笑道,“还请前辈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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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缘分有两说,一曰缘,二为分。
缘如风,风不定。云聚是缘,云散也是缘。
缘是一种宿命,得时,坦然受之,失时,泰然处之。
缘者,幸也。
分是份量,也是分开。
肩扛日月是份量,手提水桶也是份量。
分开既是天定,又为何与天斗。
因不愿,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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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须老人还记得第一次与她相见。
那时他只是一颗小树苗,她也只是一只小红蛇。
那天大雨,红蛇躲在草丛中,既是躲雨,也是躲避追杀。
当时不知道是谁传出谣言,赤练蛇的蛇胆可以长生不老,传言一出,所有人都像是疯了一般,大肆捕杀赤练蛇,就连一些修道成人形的窟兽们也不甘示弱,他们知道拗邙山是赤练蛇的家乡,所以他们为了摆脱嫌疑,便雇佣人类去拗邙山捕蛇,他们教会人类赤练蛇的弱点,不到半年,拗邙山上的赤练蛇都已经被逮杀干净,只剩下这么一条,他当时虽然还没有修炼成人形,但是已经生有灵根,已经可以明白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用微弱的灵力向小红蛇传音,让她躲到自己身上,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人类曾将他当作山神供奉了一段时间,所以他的身上才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
小红蛇爬上树梢不久,从远处跑来一群手拿捕蛇夹的村民,他们都生活在拗邙山山脚下,察看四周无果,又不肯就此放弃,便有人打了小树苗的主意。
就在其中一位村民将手伸向小树苗的树叶,其余人紧张的盯梢时,一道老妪人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应该是看到了他们在对山神大不敬,老妪人害怕因此犯下惩戒,便阻止村民,村民只能作罢。
捕蛇人走后,小红蛇从树梢上爬下来,回到了自己的窟洞,临走前,小红蛇将一条红绳放在小树苗的树身下。
从那之后,小树苗和小红蛇再也没有见过面。
等到两人再相见时,已是百年后。
小树苗已经修炼成人形,相貌端庄,满腹经纶,出口成章的他很受人间女子喜爱,尤其是青楼女子,但他并未沉溺其中,因为他一直在寻找那只小红蛇,为了还她那根红绳。
这日,化名为周树的小树苗如往常般,来到一家名为‘保雨庭’的青楼客栈,客栈的老板娘和他很熟,不等他吩咐就驾轻就熟的招呼来客栈中的姑娘进行侍候,老板娘知道周树的脾气,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胭脂气重的姑娘,便将前几日刚收来的红衣姑娘叫到身前嘱托道,“你刚来,对这里的一切都还不是很熟悉,正好今天给你介绍一位公子,这位公子腰缠万贯,不好女色,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你这种姑娘最适合他。放心,你只要把他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赏银。”
手腕上缠有一根红绳的红衣姑娘,抱着琵琶,躬身离开老板娘的房间。
周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自己取名为三赤的红衣姑娘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那位保护自己的小树苗,那一夜他们聊了很久。
周树将红绳还给三赤,三赤婉拒道,“这本就是给你的谢礼,再者说,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不值得你专程跑来相还。”
站在河堤上,周树面对着自己喜爱的姑娘,竟然红了脸,他低着头,将红绳缠在自己的手腕上,握着三赤缠有红绳的那只手腕,嬉笑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对了。”
红衣姑娘与客栈老板娘拜别。
自那以后,二人便游山玩水,游历大陆。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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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戛然而止,还没有听过瘾的少年急冲冲的问道,“后来怎么了,那个人是谁啊?”
老须老人躺在树椅上,闭着眼,不再开口说话,良久,睁开眼的他,环顾四周,身边再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声音,老人深吸一口气,举起茶杯的手,竟然有些颤抖,老人说道,“那个人就住在你们飞羽州,我不知道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但是,如果你拿不出我感兴趣的东西,你们会死在这里。”
端坐的中年人笑道,“前辈放心,我们这次的礼物一定让您满意,毕竟飞羽族向来是有诚意的。”
老须老人问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中年人愕然,“前辈不先看看礼物?”
老须老人放下茶杯,略微施法,佝偻老人身后的山灰色匣子慕然出现在他的手中,老须老人玩转着匣子,好笑道,“我只有知道你们的目的,才能给出答复,世间万物,我早已没有渴求。”
放下茶杯的中年人说道,“前辈,要真是没有渴求,又为何在此苟活?”
老须老人玩味的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不惧威严,继续说道,“我想您和那位三赤姑娘之间一定发生了很故事,既然您不愿意说,我们也就不再追问,但是您口中的那位神秘人,却成为了您心中永远的心结。”
“前辈,何不打开匣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中年人扭转话锋,老须老人轻轻打开匣子,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老人皱着眉头将匣子里的头颅拿出。
头颅已经开始腐臭。
他认得这个人。
老须老人笑出声来,“没想到,你会落得这种下场,可惜了,你走的太舒服了。”
老须老人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将头颅扔到赤练蛇面前,眼中尽显慈爱,“三赤,好好看看这是谁。”
赤练蛇歪着脑袋,凑近头颅,等到看清头颅的真面目时,一声悲鸣从它的嘴里发出,蛇躯战栗不止,老人安慰道,“别害怕,他已经死了,永远的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
老人很高兴。
他笑着说道,“这个礼物我很满意,说吧,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中年人站起身,向老人躬身行礼,起身时,又从腰上悬挂的飞鸟玉佩中取出一个小盒子,他将盒子放在石桌上,问道,“前辈可知老槐村中的那颗老槐树?”
老须老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盒子,反问道,“你们打了它的主意?”
中年人邪笑道,“前辈就不好奇,那颗老槐树是谁种在那里的?”
老须老人咂咂嘴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我劝你们还是早早的断了这个念想,这样你们还能多活几年,否则,就算你们是飞羽族,也难逃一死。”
中年人走出窟洞,少年等四人紧随其后。
中年人说道,“过些天,我们再来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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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乡县因酒而闻名,而酒又因蓬莱酒馆而闻名。
整个酒乡县没有人没有喝过蓬莱酒馆的酒,也没有人不为蓬莱酒馆的酒而伸出大拇指。
蓬莱酒馆门口,一位温润如玉的少年站在那里,身形挺拔,面容姣好,就是不爱笑。
少年出生在蓬莱酒馆,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母是谁,只是在他出生那天,天上飘下小雪,酒馆老板抱着他蹲坐在酒馆门口,等了一天一夜,最后便将他留在了酒馆。酒馆老板给他取了一个酆久雪的名字,可能是因为那场雪下了很久。
自那以后,酆小都便将自己所有的知识本领都交给了酆久雪,但是酆小都不让酆久雪喊他爹爹,他只是他的师父。
从日升等到日落,酆久雪终于等到了酆小都让他等的人。
银白色胡子老人从街道口走来,他穿着一身灰色衣衫,胡子上沾满了灰尘,显得极为的风尘仆仆,腰上悬挂着一个酒葫芦,背后插着一根长有十片叶子的枯树枝,其中一片碎裂开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名为袁笠翁的男人,袁笠翁青年模样,却是孩子心性,这一路上,不知道让银白色胡子老人埋怨了多少次,可是埋怨归埋怨,他提的要求老人都尽量满足他,谁让这是他欠他们的。
袁笠翁在酒馆门口站定,斜仰着头看着酒馆的招牌,嘴里吃着甜果子,含糊不清的问道,“这就是小都开的酒馆,看着也不怎么样啊。”
银白色胡子老人一手捋着胡子,一手摘下酒葫芦,摇晃几下,便扔给了门口的少年,紧接着大跨步的走进酒馆,在靠窗户的位置坐下,少年没有言语,转身进了酒馆的地窖,酒馆里的就都藏在地窖里。
袁笠翁坐在老人对面,将怀里的,手里的和背上背的所有的吃食一股脑的放在桌子上,扒拉着食物的袁笠翁抬起头,看向老人说道,“你确定我们可以进来这里,我看刚才的那个小孩都快要哭出来了。”
银白色胡子老人惬意的躺在由两张椅子拼成的小床上,打着哈气说道,“放心吧,酆小都特别愿意我们住在这里。我实话告诉你,原本他才是第一人,你是第三个,我来找他的时候,正在为住的地方犯愁,你刚出来,可能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我们的目标是老槐村的周天申,他是我们目前最成功的实验品,但是因为一些原因,逃到了这里,而且失去了记忆,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用自己的命,唤醒他的记忆,当然了,你一个人可能有些困难,但是不要有太大的压力,除了你,我们还有九个人。当然了,要是你们九个人都无法成功的唤醒他的记忆,那就只能我上了,恐怕到那个时候,这个大陆就要换新主人了,唉。”
“对了,忘记说了,我来找酆小都的时候,正在为住的地方犯愁,然后他就提出了这么一个地方,我看这里挺好,而且离老槐村很近,就答应了他,让你第一个死,事先声明啊,是他点名要的你,可不是我说的,我的第二人选其实是金世昌那个老小子,谁让他整天不干正事,遛猴玩”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呼噜声代替。
对于老人的说辞,袁笠翁相信,但也不在乎。
很快,少年就端上来两壶酒,顺便还将老人的酒葫芦灌满,放下酒壶和酒葫芦,老人噌的一下坐起来,抢过来一个酒壶就往嘴里倒,老人赞叹道,“酆小都还真是有一套,好喝,好喝。”
一壶酒喝尽,老人意犹未尽,眼睛盯着桌旁的少年,手却伸向了另外一个酒壶,就在快要被他得逞的时候,袁笠翁抢先抱走酒壶·幸灾乐祸道,“是你说要请我喝酒的。”
老人悻悻然,“切,真是没大没小。小子,你会不会酿酒?”
少年冷漠的回答道,“不会,师父并没有教我酿酒。”
老人摸着胡子,不相信道,“酆小都一点都没有教过你。”
“没有。”
“奇怪,不应该啊。”
老人歪倒在椅子上,困乏道,“喝酒,睡觉,谁都别打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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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山,无名洞窟
光着膀子的虎精胡魁上座,身下座椅分列两侧,能坐在这里的可都是无名山前山有头有脸的人物。
身形娇小,嘴里咬着一根竹签,头戴斗笠的地鼠精地可为,端坐在椅子上,贼眉鼠眼的审视着眼前的客人。
习惯眯眼看人,擅长占卜算卦的山羊精杨祖谟,老神在在的端坐在竹椅上,只见他手捻长胡,仰头晃脑,一只手里拿着招魂幡,这可是市面上明码标价都买不来的法器。
桃花扇,桃花妆,一双桃花眼将胡魁迷得神魂颠倒的桃枚,小家碧玉般得轻稳得坐在竹椅上,斜眼瞥向左前方的背弓少年,满眼笑意。
好吃懒做,没有主见的猪精朱体中,哼哼唧唧的坐在最后面,捂着肚子,满脸苦色,准是昨天又吃坏了肚子。
胡魁眼瞅着自己手下的精兵强将,一个个丑态毕露,乱无章法,再看看从中州远道而来的客人,一个个神仙姿态,英姿飒爽,眉眼间风姿卓越,举手投足间规矩得体,尤其是那位人类女子,真是越看越喜欢,当下无奈道,“各位的来意我已明了,只是眼下我们确实是抽派不出人手,真是多多抱歉。”
背负铁弓,被誉为人峰百年来最具天赋的少年嗤之以鼻道,“胡当家是不是觉得我们给的价钱太少,还是你们想加价?”
胡魁面露难色。
坐在铁弓少年左手方的圆脸青年,手指轻叩椅背,训斥道,“人祈鲲,不得无礼。”
铁弓少年满脸不服,狡辩道,“大师兄,是它们违背誓约在前,怎么怪起我来了。”
被铁弓少年称作大师兄的圆脸青年轻笑道,“我这个小师弟,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大当家的,还请多担待。”
感受到铁弓少年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胡魁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如果可以,他倒是很愿意跟在少年身边,出去看看这个大陆,也好过在这里当这个没有见识的山大王,只是眼下正处于用人阶段,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对其他事情,要知道身后的雇主,他可是丝毫都得罪不起啊。
胡魁大气的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公子血气方刚,我很喜欢。”
铁弓少年不屑的转过头去,站在其身后女子掩嘴笑着。
圆脸青年起身说道,“既然大当家的没有办法,我们也就不在此打扰了,告辞。”
胡魁急忙起身相送。
圆脸青年一行人,挥手告别。
离开无名窟洞,青年领着铁弓少年来到一处山崖,山崖上怪石林立,寸草不生。
圆脸青年指着一块凸起的石头,轻声道,“那个菊白水就是在这里,杀了凄惶旗和寰宇观的地心境强者,据我所知,那日的出手,菊白水根本没有使用任何法器、法术,只凭灵力就单方面的将他们虐杀在此,所以,现在的我们根本不能和他敌对。”
铁弓少年倒吸一口凉气,说道,“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邨州的六大派,大师兄,你查清菊白水是什么境界了吗?”
圆脸青年摇摇头道,“没有,初步判断,应该不输于天势境,恐怕还要更高。”
“神境?!”
脸色红润,满身酒气的高个子男人惊呼道,他是人峰为了此次的行动,专门聘请的散修,实力不偏不倚,刚好到达地心境,本来是为了应对突发事情的,没想到他以后将要面对的对手竟然已是神境。
圆脸青年呵呵笑道,“鲁先生大可不必惊慌,如果菊白水真的到了神境,并且愿意掺和这件事,那么我们人峰退出便是,绝不会让您只身犯险的。”
原名鲁修的男人拱手道谢。
圆脸青年摇摇手,面色严峻道,“可是人峰筹划了这么长的时间,又花了大价钱才将那群人拉下水,要是就这么算了,恐怕我们又要花几百年才能从这次的阴影中走出来,人峰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铁弓少年提议道,“要不让太上长老出面,他不是说菊白水曾经有求于他,这份人情,菊白水不会不认吧。”
圆脸青年摇摇头,反驳道,“不可,人峰想要真正的成为中州的执牛耳者,以后肯定还会遇到更大的阻碍,要是现在就把耗尽人情,以后恐难收场,这也是太上长老的意思。”
“那现在怎么办?”
圆脸青年面朝东方,目光深邃,“日出日落,总会有办法的。”
“祈鲲,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里就先由你掌管。”
“是,大师兄。”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
三岔山的某一处无名窟洞。
窟洞被收拾的很干净,山壁上布满火把,火光照亮了窟洞的每一个角落。
窟洞中站满了人,其中只有三个人坐在石椅上,另外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瞎眼老人,老人四肢被齐根砍断,只剩下空荡荡的一截衣袖,其他人按部就班的站在自己老大身后。
四人中,有一位带着面罩的男人,他左右巡视,始终没有看到自己所希望看到的那个身影,面罩男沉声说道,“看来这次的任务还不足以满足九和桥的胃口,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来。”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干咳一声,声音很是疲惫,“那个女人,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满足,我们还是不用等她了。”
手腕上各戴一个铁手环的高瘦男人附和道,“没错,这次的任务,油水本来就不够,少一个人,咱们兄弟还都可以多分一些,红山老大,你就下任务吧。”
面罩男点头说道,“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劫镖。”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轮椅老人率先发声,疑惑道,“劫镖,这年头走镖的人,可是不多见啊,红山老大说的不会是酒乡县的稔鹤镖局吧?”
面罩男点点头,没有说话。
轮椅老人说道,“这可有些难办啊,谁不知道,稔鹤镖局的背后可是国殿,就算五和国国主再是昏庸无道,国殿的实力,我们可都是很清楚的。与他们作对,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啊。”
高瘦男子再次选择附和,“黑妖老祖说的一点不错,当然,只要价钱合力,我是没有其他意见的。”
轮椅老人不屑搭理高瘦男子。
四人中,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低矮胖子,犹豫道,“红山老大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又是谁聘请的我们?”
这话才算是真正的说到点子上。
面罩男毫不迟疑的说道,“雇主的身份,我不能泄露,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一次的任务,没有任何的缺陷。”
“你什么都保证不了。”
轮椅老人感到累了,整个身体蜷缩在轮椅上,慵懒道,“在任务没有结束之前,我们什么都保证不了。”
面罩男不知作何回答。
但是老人也没有让他太过难堪,老人身后站着一位背着樱红色包裹的女人,女人推着轮椅离开了窟洞,临走前,老人说道,“我久不出山,各位师兄弟也早已驾鹤西去,入土为安,恐怕老黑妖的威名都已经被世人所遗忘,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再让世人好好看看我们老黑妖的后辈,是何等气魄。”
铁环男人和低矮胖子都表示同意这次的任务。
面罩男将任务的具体细节和行动时间告知一二,再三告诫,绝不可私自行动,众人纷纷离去。
山壁上的火把,依次熄灭。
窟洞再一次陷入无止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