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湖走到院子中间,一跺脚,地底下传来机括声,石人像收起石腿,按照特定的规律旋转,分成四列,最两边有两个石人像,中间两列各有三个石人像。
十个石人像将院子分成三部分,三块石碑从石人像之间升起,竖立,是镌刻在院子中心的符文,要比后者更详细,更繁琐。丁湖飘然而起,踩在其中一个石人像头顶上,手指向周天申左手边的石碑,石碑上用朱砂色刻画着一朵云,一道闪电,一片湖泊和一座山峰,丁湖道,“我之前看你使用过这四道符箓,雪花符,光照符,土崩符,雨水符,符文画的不错,就是没有灵性。记住这句话,无论是多么弱小的符箓,只要有灵性,与天地共应,与你的心共鸣,就一定能发挥出超乎你想象的力量。”
丁湖飘到两人身边,再一跺脚,院子中升起四道石墙,将所有的石碑和石人像围在里面,正对着三人的石墙上有一道石门,丁湖说道,“你可以选择现在进去,或者等两天再来也行,只要在三个月之内,参透石碑上的四道符文,不依靠符纸,只以指代笔,以气为墨,以天地为纸,完整的画出符文,就算你通过考验。”
荀夫子笑得合不拢嘴,“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是不是,徒儿?”
周天申深呼一口气,向着石门走去,说道,“就这么个理儿。”
周天申走进石墙里面,石门关闭,丁湖一打响指,石墙上空凭空出现一面石墙,将由四面石墙形成的空间彻底封死。
荀夫子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三个月时间,会不会太快了点。”
丁湖说道,“要真有这么容易,我师兄何故离开中州,去大陆上找那一份机缘。三个月,我师兄可是找了整整三十年。”
荀夫子问道,“那你为何?”
丁湖反问道,“师叔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荀夫子抚须笑道,“年纪大忘了。”
丁湖转身走去,荀夫子跟在他身边,倒像是一个求学的学子。
丁湖说道,“符箓师画符,只凭一口气,这口气的长短将会直接关系到符箓本身的等级高低,我师兄曾说过,如果符箓师心胸狭窄,装不了太多气,那么纵使参悟‘神’级符箓,在以后画符的时候,也会因为‘气’不足,灵性过早散去,而不得其符文真意,简直就是白瞎了自己的悟性。而反观气足者,即使只能使用‘形’级符文,但只要你的气足够长,就是耗,也能把敌人耗死。”
荀夫子笑道,“确实像他的口气。”
丁湖瞥向身边的师叔祖,遥想当年,他也是一位风流才子,写得一手好字,当年的满天符文,羡煞了多少符箓师,可现如今却变成了一个絮叨的小老头,封笔多年,又得到了什么,丁湖问道,“那您知道符箓师的气是怎么练成的吗?”
荀夫子看向远方,依稀可见赤焰山上的血红剑气,高梡山的橘黄色葫芦和更远一些的象屿山上的背岩象石像,老人看的足够远,足够多,环看四周风景,能记住的又有多少。
老人收回视线,揉了揉眼睛,大步走下山,“还能怎么练,跟自己生闷气呗,什么时候想通了,也就什么时候练成了。”
丁湖笑着跟上老人的脚步,一老一少,快步走下山。
山脚下,小揪和王旭还在下五子棋。
王旭是赢得少,输的多,没一会工夫,全身上下,输的只剩一身毛。
好在王旭心大,早在一开始就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拿出全部的家当,慢慢两牛车的胡萝卜,白萝卜和水萝卜。王旭显出真身,是一只雪白兔子,耳朵一大一小,很罕见的缺耳兔。
看见自家先生下了山,两个‘小家伙’赶紧收起棋盘,穿好衣服,站在圈堂外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没看到周天申的身影,小揪跑到荀夫子跟前问道,“先生,周天申哥哥呢?”
荀夫子揉着他的小脑袋,说道,“他在七窍山上学习一段时间,我们先回家,三个月好来接他。”
小揪和王旭解开驴头上的缰绳,和荀夫子牵着走下山,小揪问道,“先生,咱家的驴可乖了,能不能别拿绳子套他们?”
荀夫子笑道,“当然可以,但是你要和它们讲清楚,再不能偷吃青竹山的竹叶了,那个青竹丫头以前最尊重我,可是现在一看到我就让我赔她的竹子,你说你们这两个小家伙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小揪听闻,趴在驴背上,嘴巴贴着驴耳朵,轻声嘀咕着,那两头驴咧着嘴,露出两口大白牙,哼叫起来。
荀夫子一只手牵着两头驴,另一只手挠着胳肢窝,说道,“小揪,下次来七窍山,别忘了找王旭要那两车的萝卜。”
丁湖和荀夫子两人来到山脚前,丁湖曾问,“师叔祖,你既然已经封笔五十年,为何愿意收他做学生?”
荀夫子勒紧裤腰带,用看白痴的眼光看向丁湖,“从小我就说你是你那些师兄弟中最愚笨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真是一点没变。还能因为什么,人家既然选了我,我总不好拒绝别人不是,我们人道啊,就这么一个优点,随其自然。小子,学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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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石门,对面而立第一块石碑,石碑上的符文发着朱砂色荧光,石碑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周天申拿出自己所画符文,一点点进行细腻的对比,石碑上的符文,果然要比自己画的更复杂,或者说更详细。
不知道石碑上的符文能不能用灵力催动,周天申心里这样想着,慢慢走向石碑,将手贴在石碑一角,根据丁湖的说法,他手掌所触碰的那副符文,是雨水符,可呼水唤雨。
周天申催动丹田中的那棵大树,如今他丹田中由灵根所化的那棵大树已经出了三分之一树叶,也就是地火境三关,他将心神沉浸其中,一个阴魂般的周天申来到树下,伸手摘取那些树叶,总共是三十片叶子,第一次他只摘了五片,叶子化作灵力在身体经脉中游走,最后汇聚到手掌,注入石碑中。
石碑没有任何反应。
应该是灵力太少了。
周天申又摘了五片叶子,石碑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第三次,周天申直接摘下十五片叶子,灵力由之前的飘渺云雾,变成可见其形的潺潺溪流,尽数流进石碑中。
石碑上的雨水符发出荧光,贴耳可听雨声,但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周天申松开手掌,盘腿坐在地上,从袖子里拿出自己所画的雨水符,细心看着。
周天申手中的四种符箓都是从张云安手中的药典中的一本古籍中所学,古籍上明确记载是该书由一位大陆上籍籍无名的符箓师根据沿途所看风景,加上心中所想编纂而成,至今已有三百年。因为古籍上的符文大多数都是‘形’级,鲜有‘式’级,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并没有人因为符文的等级高低问题,而对这本书的作者提出异议,诸如为什么这本书上的符文与其他符箓师所画的不一样,又为何这本书上的符箓多是风雨山土符,而没有万剑断江似的符文。
当时张云安拿出那本古籍的时候,还送给了周天申一本《小儿绘画图》,说按照上面教的方法,可以提高自己的绘画技巧,也许以后可以更轻松的画出符文,最后被周天申拒绝了。
诚如张云安所说,能够轻松的画出符文,确实是每个符箓师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符箓师口中的轻松,与张云安口中的轻松是两回事,一个值得是一鼓作气,一个指的是画符技巧。
符文与世间绘画不同,丁湖之前已经说过,画符和画画都是凭着一口气,但他没有说,画符所用之气是符箓师心中的‘浩荡气’,画人画皮难画骨,符箓师所求就是画出‘骨’,而画家画画只凭一口‘真情实意气’,将自己的感情毫无保留的,一口气注入到画中,就成了最动人的东西。
周天申手指摩擦着符文,一点点注入灵力,符箓无风自动,慢慢飘向空中,周天申保持手指指着符箓的动作,将剩余灵力全都注入其中,雨水符飘到空中,贴在石墙上,雨水符可呼水唤雨,在周天申剩余灵力的加持下,原本只能衍变成溪流,现在却化作江河从符文中飞出,环绕着周天申翩翩起舞,周天申一只手撑着地,将自己支撑起来,另一只手伸进被自己唤出的江河中,从根处感受符文中的奥秘。
嘭
周天申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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