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顾峥于宫中忙碌,顾家的早午晚三膳只有晚膳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同食的。
平日若非节庆,早膳与晚膳都是各房各自在自己小厨房里解决。
烹饪早午膳都是下人的活,唯有小玉氏好静,择去了伺候的下人,所以这么些年来,她们母女俩的早午膳都是自己解决。
这两日小玉氏为了照顾顾舒然的情绪,忙里忙外张罗着将那些她看见会触景生情的东西挪出清雅居,折腾久了有些腰痛。
贺氏知道此事后,便说让在自己房中做好的吃食送到清雅居去,省玉氏一份劳碌。
今日用过午膳,小玉氏有些困倦早早歇下,顾舒然于房间中整理着御寒衣物,听门外有动静,猜着应是贺氏房中的婢子来收拾她们用过膳的餐具,便唤人入内。
哪成想,来人竟是顾潇盼。
自打顾舒然右手残废以来,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刘氏尚且前后来瞧过她五六次,唯有顾潇盼从头到尾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她今日一入内,脸上就带着刻薄的笑,看得顾舒然浑身不自在。
顾潇盼欲言又止的,一璧收拾桌上狼藉一璧偷笑。
顾舒然也不搭理她,自顾整理着自己的衣物。
待顾潇盼将餐具收拾好了,才听她悠然道:“二妹这是在理冬日的衣裳?”
她腾出手来,凑到顾舒然身边顺手拈起一冬季氅衣的面料,“记得这是前年你娘给你置办下的吧?墨狐皮做的,算稀罕,你也最喜欢。”
她的手缓缓向氅衣两侧移动,最终抓起空空的右侧袖管,蹙眉苦叹,“听大娘说你右手废了,什么感觉都没有却觉得发寒。墨狐皮是暖和,但总得让你这右臂添足了棉才更暖和不是?”
说着话,捧起衣裳就要带走,“长姐帮你拿回去,在里子缝补上御寒的棉花,你就不会觉得那般冷了。”
“不必!”顾舒然没给她好脸色,左手用力拽着氅衣不撒手,“我冷不冷与你何干?要做什么我自己会做!把衣服还我!”
顾舒然一只手哪里能争得过顾潇盼的双手?
顾潇盼暗暗用力,口中还笑呵呵嘀咕道:“哎呀不受累的,我如今都成了府上的下人,这些粗笨活自然得我干,哪儿能劳你顾二小姐做这些呀?再说了,你就是有这个心,也没那个力呀。”
她的眼神满是讥讽的笑意瞟了顾舒然自然垂落无法动弹的右手一眼,分明是要来寻顾舒然的晦气。
顾舒然面颊绯红,抓着氅衣的手也愈发用力,“我让你给我!”
“好好好,给你就是了,急什么?”
顾潇盼在顾舒然用力最甚的时候突然撒开手,惯性使然,令得顾舒然狠狠摔倒在地。
“哎呀,妹妹怎地这般不小心?”顾潇盼躬身欲搀扶顾舒然,却被她用力一把推开。
顾潇盼冷笑着收手,见顾舒然只能用左手撑地,十分勉强才能站起身来,于是口中轻‘啧’两声,用一种傲慢中刻意掺杂几分怜惜的欠打口吻说道:“真是可怜。哎,你这病若早犯上半个时辰,今日也不至于如此了。倒霉催的,连犯病都拿捏不住时候。”
半个时辰?
顾舒然瞳孔一震,怔然发问,“你什么意思?”
“还没人告诉你?郎中和太医瞧过都说了,太晚了。便是早上半个时辰,你这右手尚有保住的余地,不似如今呐”顾潇盼清嗓,刻意拔高声调,“全废了。”
“废你妈的洋辣子!”
身后,房门为人一脚踢开,几乎同那刺耳的骂声一并传来了破门而入的响动。
顾潇盼还来不及回首,晚青就飞起一脚揣在了她屁股上,将她整个人踹飞出去。
顾潇盼痛得在地上打滚,怒目相视晚青,嘶吼道:“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晚青大步向前跨在她身上,反手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凭我是你姑奶奶!”
顾潇盼嘴角被她抽烂渗出了血,她想挣扎起身,可晚青双腿将她的身躯死死卡着,令她动弹不得。
她带着哭腔委屈道:“你敢掴我耳光?我即便再是下人身份那也是你的长姐,你竟”
“你是个动感超人,你是个迪迦奥特曼,你是个尼斯湖水怪!我凭啥不敢打你?我不光打你,我还踹你呢!”
说干就干,晚青抬腿一脚就踏在了顾潇盼脸上,险些把她鼻子都给踢歪了。
“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长公主府上给捞回来的!你要是再敢在这个家里兴风作浪胡作非为,我就一脚把你踹出去!你贱不贱呐?恭房里的粪都没你嘴臭,那苍蝇闻了你的嘴都要直呼内行飞进去产卵!贱货!呸!”
晚青在她脸上啐了一口,这才拍拍手从她身上起来,搭理都不带搭理她,径直就朝着顾舒然走去。
她牵起顾舒然的手绕着她看了一圈,语气忽然柔和,关切问道:“怎么样?没伤着吧?”
顾潇盼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顾舒然看得也是目瞪口呆。
她从没见过晚青像方才那样,全然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气质,到好似好似个市井泼妇。
不过这个‘泼妇’,她还蛮喜欢的。
“你那样打她骂她,连都打花了,就不怕她哭哭啼啼去告诉爹?”
“谁搭理她?”晚青朝着门口翻了个白眼,“她是个er啊,谁愿意见她哭?”
“er?”顾舒然满眼疑惑看着晚青,“是何意?”
“额就是的意思。”
“那这又是何物?”
再解释下去,恐怕这一章作者就要水文水完了。
于是晚青连忙摆摆手终结了这个话题,又劝顾潇盼道:“她脑子不正常,估摸着是进了浆糊,说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你别理她。”
顾舒然温婉颔首,沉默须臾忍不住发问,“青儿妹我问你,那日梁圣手可是说过,若再早半个时辰医治,我的右手”她垂眸,看一眼自己如石雕一般贴在身侧的右手,声音渐弱下去,“可有希望保住?”
晚青颇为惋惜地点了点头,很快又道:“不过太医也说,仔细养护着,要想恢复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顾舒然知道,晚青在骗她。
可是顾潇盼没有骗她。
原来真的只要早半个时辰,她的右手就能保住。
原来只要母亲一早就去唤了梁郎中来医治,而不是非要等顾景为离府才肯将事情说出来,或许她的右手,是能保住的。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恨天意弄人,还是去恨自己的亲生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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