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氏的死是在第二日白日传入晚青耳中的。
她不过回宫了七八日,府上就闹出了这样的事儿,令她震惊不已。
同穆弈秋打了声招呼,回府参加小玉氏的丧礼时,听府上有下人说起了闲话。
“真的,我瞧得真真儿的,二小姐从三夫人房里出来没一会儿,咱们再进去的时候三夫人就已经凉透了,你说这事儿能和她没关系?”
“可不是说呢?出了这事儿,老太君都哭成了个泪人,偏她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从前二小姐跟三夫人关系甚好,怎这一下子就闹成了这样?还是说二小姐入了趟宫眼界不一样了?”
“可别说那样的话,怎就不一样了?二小姐回府之后对咱们,对老爷夫人他们,可不比从前好?从前脸上都不怎么挂笑的人,如今日日都乐开了花。”
晚青在旁听着,也没有打扰她们。
小玉氏的死状十分难看,唇口一直到嗓子眼都烫出了泡,仵作验过,是被人下毒致死。
顾峥也不是没有查过,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事儿极有可能就是顾舒然做下的。
小玉氏的丧礼上,顾舒然一滴眼泪也没掉过。
顾峥问她昨夜最后见到小玉氏的时候她是个什么状况,顾舒然道:“该什么状况就是什么状况,平日里见到的时候也是那般。不知怎地,便想不开了。”
“所以你觉得你娘是自戕?”
“不然呢?”顾舒然反问顾峥,而她反问的语气却令晚青听来都觉得汗毛直立。
所有人都知道顾舒然和小玉氏是怎样的关系,即便是近来两人相处出了些小问题,也没人会将这问题无限放大。
要说顾舒然会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她那样一个纯良的孩子,杀只鸡都下不去刀子,遑论杀人?
也许是为了怕带给顾舒然太大的心理负担,小玉氏的死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没有人深究她究竟是为何会中毒身亡,只有晚青察觉出了顾舒然的不妥。
她问顾舒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事,不然小玉氏为何会忽而自戕,还选择了那样痛苦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顾舒然笑着看向她,“青儿问我这些,可也是怀疑我杀死了她?”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人要死有许多法子,她偏选择最轰烈的死法。那东西喝下去会令人痛到窒息,且死后模样难看至极。三娘是要了一辈子面子的人,怎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草草了结自己的生命?”
“我不知道,若不然,青儿妹你给我一个解释?”
一句话噎住了晚青。
她觉得面前的这人有些陌生,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她没有跟顾舒然多说什么,劝她一句节哀,在府上住了一日,第二日就回宫了。
听说她回宫,穆弈秋早朝上了一半就跑到凤仪宫来寻她。
“晚晚,晚晚你回来了”他跑到晚青身边坐下,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晚晚,我好想你。”
“嗯?”晚青回过神来,打量他一番笑道,“我昨儿才走的,你想我什么?”
“不管不管,半天不见我也想晚晚。”
“有多想?”
“有”穆弈秋猛然凑近晚青,一个绵长的吻接踵而至,“有这么想!”
不得不说,他是越来越会了。
这一夜,和往常在宫中的每一夜一样,侍寝的人都是晚青。
过后,晚青枕在穆弈秋的臂弯睡得深沉。
窗外,传来了动静。
穆弈秋小心翼翼的将晚青的头挪到枕头上,又替她掖好被角,这才合上寝衣下榻将房门启开。
入内之人,是一声内监装扮的男子。
当他抬起头来,才知来人是溪风。
溪风拱手一揖,沉声道:“主上,事情处理好了。”
穆弈秋蹙眉看他,“声音小些,晚晚睡了。”
溪风探头看了一眼,却被穆弈秋当头在头上拍了一下,“瞧什么呢?”
溪风露出一记颇有深意的笑,“主上这是动心了。”
穆弈秋没有回答他的话,同溪风往朝阳宫的密室行去。
路上,溪风向穆弈秋汇报起了他们筹谋的情况。
“三部十六卫已经全数准备就绪,他们与穆婉逸的势力相互制衡,若此刻与穆婉逸开战,至少有六成的胜算。”
“六成?”穆弈秋摇头,“我隐忍这么些年,要的,就是十成的胜算把握。这场仗,我只能赢,不能输。”
“其实主上若直接对穆婉逸下手,这事儿便简单的多。如今您已经是皇帝,只不过是穆婉逸压在您上头制衡着您而已。您若动手要了她的性命,那些依附她的势力一时间群龙无首,正是咱们动手将他们铲除的最好时机。”
“你当这些事儿我没想过吗?你可知道,穆婉逸在西绝埋了一步棋?”
溪风摇头,穆弈秋继续道:“她若是身死,无论什么缘由,西绝的隐子会即刻继承她手中的所有权利,对大昭发起殊死一搏的斗争。这场仗无可避免的要打起来,只是我需要有十足的把握,才可与她宣战,明白吗?”
“主上思虑周全,可属下以为,若要等到那时,还不知需得主上忍辱负重多久。”
“用不了多久了。三部十六卫待命,如今穆婉逸手中最重要的两枚朝中棋子,我已有法子让他们归顺于我。刘将军好女色,他如今放在心尖儿上的女人,是我一早安排下去的诱饵。她为了那女人,可以连自己妻儿的性命都不管不顾,穆婉逸拿不住他的把柄,他的把柄只能我拿住。”
“柯相士没什么在乎的东西,可他得要他自己那条命。从前幽都留下的巫蛊之术,已经下到了他的肚中。他肚中的那条蛊虫一旦为我手中的这条蛊虫催动引诱,他便会日日受万蛊噬心之苦。他那把年纪了,能坚持几日?交出兵权能得一痛快,即便是硬汉,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穆弈秋的这些安排,竟从未与溪风说过。
溪风自诩是穆弈秋最信任的部下,可这些事儿,穆弈秋只等有了十足的把握后才告诉他。
足尖他的城府有多深。
然而就是城府这样深的一个人,竟然会痴迷恋上一个女子。
这才是最令溪风感到困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