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灵还没出去,还在这个院子里。
是什么原因让它不出去?
它怕什么?
怕光?怕声音?怕人多?
也有可能是懒得动,反正不可能是害羞,害羞就不会光着身子在街上狂奔了。
宋遇埋头琢磨。
第一个难题就是同样的都站在这里,为什么苏勉和秦妈妈、小丫头没事,而自己却受到了影响?
第二个难题是她好饿啊,好想吃烤羊肉,这个时候吃会不会上火
呸,不对,第二个难题就是哪一个才是灵?
他们不能再耽误下去,四更天一到,醉今朝就会如同一个合上石壁的洞穴,陷入黑暗和寂静。
到时候灵所害怕的东西也可能消失。
宋遇破罐子破摔,心想:“都他娘的化了吧,有一句诗说的好,先天下天下什么忧,眼下这种情形,只能他们先忧了。”
正在她准备动手的时候,鼻子里闻到一点香味,是苏勉这个骚包来了。
“我谈妥了,五百两。”
他趁着宋遇冥思苦想的时候,和秦妈妈谈妥了价钱。
宋遇忽然扭过头,狗一样在苏勉身上使劲闻。
“干、干什么?”苏勉连忙拢住衣襟,推开宋遇。
“是气味,”宋遇恍然大悟,“灵身上有一种腥甜的气味,它逃跑的时候我闻到了。”
是气味让钻进了人的鼻子里。
而香气会让它无法施展。
苏勉和老鸨都是香喷喷的。
外面也太香了,香气几乎凝结成烟雾,在雨水中浮动,再加上酒香,其余的味道都会被压下去。
所以灵哪里都没去,就呆在这个小院子里。
“去取香粉来,越多越好。”
“香粉?我身上就有,身上就有。”秦妈妈从怀里外面掏,掏出来一大包茉莉花粉,怼到宋遇鼻子跟前。
“啊切”宋遇打了个喷嚏,使劲揉了揉鼻子,才去接过香粉。
屏住呼吸,将香粉撒在道长和两个小弟身上,一阵风吹来,香粉撒的到处都是,宋遇喷嚏连天,涕泪横流。
就在她泪眼朦胧之时,站在竹子后面那个一直没有动弹的人影,忽然蹿了出去。
宋遇还在抹眼泪,灵已经蹿入了前头。
苏勉不呼不吸,憋得面色通红,上演了一出男子单打,将灵放倒在地。
宋遇一边抹眼泪,一边让化骨前去办事。
“李大姑”意识到危险,挣扎着想要逃跑,可是雨水如同无数手脚,将其困住。
化骨吞噬着这一具灵所化的,连皮囊都没有留下。
这不是真的皮囊,而是灵所化的一个躯壳。
秦妈妈只听到一种像是井水往外冒的汩汩声,地上的人就什么都没有剩下。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阴森之气。
“她脸上有水、水见鬼了,今天真是见鬼了。”
明明刚刚七月,她站在这里,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包围了一样。
未知之物,在阴暗之中露出獠牙和诡异的目光,紧紧窥视着他们。
宋遇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她汗毛倒立,背后密密麻麻一层冷汗,手哆嗦的比看到李大姑还厉害。
就连宋遇那张脸,在她看起来也是如魔似鬼,冷酷无情。
她坚持不住,捂着胸口直喘气,不断的往后倒,连带着两个丫头也跟着跌坐在地。
宋遇赶紧收了神通,害怕把‘五百两’给吓死。
苏勉在地上扒拉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鹅卵石那么大,样子像是一只白蚕,洁白似冰霜,戳上去硬邦邦的,但又不是石头。
是灵被腐化之后,剩下来的东西。
宋遇蹲着看了一眼,没认出来是什么。
一股浓郁的香味从这东西上面传了出来。
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并且用湿哒哒的袖子捂住了口鼻。
苏勉嘀咕一句:“怎么这么香?”
随后不动了。
他蹲在原地,神情茫然,面容没有变化,却停住了动作。
热闹非凡的醉今朝,也在这一瞬间停住了,就像时间凝固,只剩下宋遇一个人还保持着清醒一样。
香味越来越浓郁,浓郁到隔着袖子都能闻到。
宋遇只能尽量闭气,实在闭不住气了才小小的呼吸一口。
她意识到自己弄错了。
李大姑的身体里,存在着两个灵物。
一个是带着腥甜气味的灵,和宋遇猜测的一样,极力躲避香气,已经被化骨腐化。
另外一个就是她现在这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灵在其中躲藏,和镜灵一样是虚无的,化骨没有办法将其腐化。
因为这一块东西是死物,不是活物。
而外面那一层灵被腐化之后,这一块东西才会重见天日,开始属于它的时间。
从灵巢、到复活李大姑、再到这一块香气浓郁之物。
这是一出计中计,局中局。
给李二米送子药的人真是闲出屁来了,脑子是一条山路十八弯。
真相也像是灵巢一样,缠绕着无数丝线,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眼下,这些云山雾罩的东西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香气在不断蔓延。
整个醉今朝鸦雀无声,香气还将从醉今朝里蔓延出去,夜风习习,会将香气带到大街上,乃至整个汴京。
宋遇捂着鼻子,将白蚕丢进水缸之中,看能不能让这香气减少一点。
没有用。
她又捞起来,这下就连指尖上都带着挥之不去的香气。
憋气也憋的她十分难受。
水不行,更不能用火烧,烟气会瞬间笼罩整个汴京。
怀里还有张符咒,是她花重金在青云道观买的,一直舍不得用。
她掏出来,用符咒将白蚕团了起来。
竟然真的有用,里面的灵受到符咒影响,香气淡化了一点。
但是依旧还在。
“我不会香死在这里吧。”
这种死法,宋遇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沉默片刻,她忽然做梦似的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来。
镜子还用布口袋套着。
“镜灵自己就是虚无的,应该也能困住这种虚无的灵。”
她将白蚕放在地上,小心翼翼把布口袋解开,然后用破碎的镜子照向了白蚕。
一股烟似的东西飘进了镜中,镜子本身的裂痕细细增加了一道,只是在众多裂纹之中并不显眼。
成了?
宋遇不敢大意,又多照了片刻,再小小的吸了口气。
香味淡了。
身后传来苏勉的声音:“刚才怎么回事?我给香的晕过去了?”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