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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谁都会成为故事”(1 / 1)

果然不是茶。

——是用陈年晒干的梅干,研成粉末的梅花花瓣和甘草煮出来的汤饮,加了晒干的橙皮,还放了新鲜的甜菊的花瓣飘在白瓷碗盏里。容小龙发自肺腑的感觉:不光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就连这吃食要显得好看和贵,也得用好碗和好盘子托着才行。

容小龙尝了一口,除了菊花特有的清新之外,还有甘草和橙皮的酸甜。好喝!容小龙又喝了小半碗。

还有用蜂蜜泡的果脯,紫苏腌的桃子姜,杏片,梅干,掺了玫瑰丝做的玫瑰卷,加了桂花的桂花米糕,喷香的栗子糕,甜的咸的干的汤的,摆了一桌子。还有泡了杨梅的甜水,白塔寺可不长杨梅,这杨梅还是福州来的来此修行的师父去年一路带来的。

容小龙一边吃一边心虚,他瞧着方卿和,说:“我能包两块待会拿给我的伙伴么?就昨天和我一起来的小姑娘。”

“你放心吃,”方卿和说,“我早叫人给她送了一份一样的,她和那些孩子玩的可好了,比你自在。”

容小龙不接话,嘀咕一句:“我也没说我不自在。”

方卿和只看到他嘴动:“什么?”

容小龙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玫瑰卷,摇摇头,理直气壮的不接话。

方卿和也不是好奇心很强的人。于是这事就过了。于是容小龙继续埋头吃。

他吃了个八分饱,寻思了一下,决定留点肚子待会再喝一碗甜水。他等到方卿和放下那块玫瑰卷之后才开口:“方大人有心事?”

方卿和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被他捕捉到了。

容小龙指了指方卿和面前的点心:“方大人吃的很少。”

他又说:“上次在方家,方大人吃的也很少。”

“你看人很细致。”方卿和笑笑,顿了一下才说,“我是有点心事。”

容小龙试探说一句:“那个白姑娘?”

方卿和点了点头:“白姑娘是个可怜人,我本想送她离开这伤心之地的。”

容小龙没发表什么意见,他端起杨梅甜水,喝一口。等他继续往下说。

方卿和继续往下说:“你见过从小养在笼子的金丝雀么?”

“没有。”容小龙摇头,“我见过养在笼子里的八哥。是我们村里一个有钱秀才家养的。”

方卿和笑起来:“那八哥会说话么?”

“呆得很,怎么教都学不会,听说还是花了大银子卖的,卖八哥的小贩早跑了。秀才就说自己是被骗了。”

方卿和说:“要让八哥学舌,得从小养才行。去抓了长大的八哥再教说话,是学不会的。养鸟的人大多都知道,鸟得从小养才不离人,长大了性子都野了,关不住,要么就逃了要么就会死。”

容小龙说:“金丝雀也是一个道理吧。从小养在笼子里,要是飞出去就死了。”

“是啊,”方卿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小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飞出去就没命了。”

容小龙沉默一下,说:“所以那金丝雀还是回来了,就不会死了。”

听到此话,方卿和垂下眼眸,苦笑了半声,自嘲道:“劝人认命,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

容小龙憋了半天,冒出来一句:“认命这事,也的看金丝雀怎么想。”他努力思考,想着该如何去表达他的见解,“可是对你来说,你是把自己放在金丝雀的位置上了,你想着若是你,外面天大地大,有人既然敢放出去,就敢保证那片能让金丝雀自由自在的活着。所以你觉得她不该回笼子里。”

“可是别人不懂,可能别人也不赞成这么费力的事。所以你很为难,大概左右为难吧。实在是,实在是辛苦你了。”

容小龙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随手拿了一块什么放嘴里咬,对面久久沉默。容小龙小口小口嚼,嚼的手上不知什么快没了,方卿和才来一句。

他说:“多谢。”

容小龙默默点头,回应了方卿和的谢意,他听方卿和说:“那块姜这么好吃?”

“好吃,”容小龙下意识应道,而后才反应过来他啃的是一块调味的姜块。他本能的想要吐掉,又立刻反应过来,干脆把最后一口丢嘴里,嘎嘣嘎嘣嚼了吞下。“挺好吃的。”

方卿和抿嘴一笑。容小龙抬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好看的人,笑起来就会更加的好看。而且每一种笑,都有不同的好看。

笑起来十分好看的人说:“我想请容少侠帮我一个忙。”

容小龙注意到这个时候方卿和对他的称呼变了,成了容少侠。这个请求显得慎重其事起来,他点头:“好。”

容小龙应得痛快,反倒方卿和怔住了:“这么痛快?我还没说是什么?”

容小龙说:“既然方大人会托付我,那就表示这件事情我可以做到。”容小龙很期待,“所以我说好。”

方卿和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所以,你现在相信我是好人了。”

容小龙摇头又点头,他说:“我相信你是不会伤害我的人。”

方卿和笑起来:“好,这也是进步。总好过你生我气,又防备我。”

他转身取出一叠叠好的金页子,说:“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一叠金页子,就是你的报酬。”

容小龙一愣,慌忙摆手推脱:“不不不不,”他连声拒绝,“我不缺钱的,真的,陌白衣给我很多钱,还给了我金叶子。”

他指了指腰带:“当时我被侯爷逼迫,弄掉了金叶子,后来还是你给我找回来的。”

方卿和说:“这个金叶子不能当钱用。景炎给你这个,是让你以防万一的,若是真到了不得不用金叶子的时候,你也得先去当铺典把它当掉,而不是直接把它当钱使。而这个金页子,是可以当钱用的。”

“而且一码事归一码事。景炎给你的东西,是付给你把疏影剑带给我的报酬。我给你的,是我请你帮忙的报酬。”方卿和见容小龙还是没有松动,他又补充道:“何况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行走江湖了,你不是还了个小姑娘么?你总得身上藏点钱,不要委屈了人家小姑娘是不是?——等你久了就知道,女孩儿家可讲究得多。”

听到方卿和提到月小鱼,容小龙犹豫了一下。

方卿和非常精准的抓住了这一下的犹豫,继续再接再厉:“而且你也不知道你们两个人会闯荡多久,会不会遇到用大笔钱的时候。我是过来人,我可知道,江湖啊,用钱的地方可多了。不单单是悦来客栈的事。”

“可多了?”容小龙动摇了。

“可多了!”方卿和认真的点头。

“可是,”容小龙依旧犹豫,“我要办的事,需要这么多报酬?”

“事情不难,”方卿和表情诚恳,“可是对我很重要,对我要做的事情也很重要,而且我信任你,需要你,请求你。”

“到底是什么?”容小龙严肃了起来。

方卿和又拿出另一样东西,东西装在一个荷包里,目测手掌大小,他缓缓打开荷包,那里面的东西是容小龙见过的:属于杜衡的玉佩,正面刻着一个杜,反面是一棵草,香草。

“这块玉佩,请替我送到陌家吧。”

“为什么?”杜衡的东西,不应该送还本家么?

方卿和仿佛听到了他的话外音的疑惑,他道:“言书的尸首,是不会返还杜家的。所以那个时候秘密送回陌家的,其实是两份骨灰。由陌家的人亲自护送,同时一同护送的还有那位白姑娘,她充作不起眼的家随,混入人群中。”

他看了一眼容小龙,对上了他诧异的表情,说:“所以即便是安逸侯也不知道当时陌家人来接应的究竟是谁他送还了白姑娘,但是放走了陌家那边来的人。”

方卿和极轻地叹气:“安逸侯这个举动,算是对我示好。这个情我自然是要承了的。”

“可是,”容小龙依旧不明白,他死死盯着那块玉佩,思绪如一团乱麻,找不到那根源头在哪里,“为什么?”

他有无数个具体的问题想要问,可是话堆到了嘴边,只剩下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要送还玉佩?

为什么不把杜衡送还本家?不是俗世都讲究落叶归根吗?

为什么陌家的人要护送那个白姑娘走?

那个白姑娘又是什么来历?为何安逸侯田毅要如此针对她?若是蝼蚁为何不肯放过来做个好人呢?

为什么?安逸侯要对你示好?

“容少侠”

方卿和的声音很轻,也足以打断容小龙的思绪了。

“你在山中一日,不知世上已翻天覆地。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那江湖前世种种你未曾亲历,今生一切翻覆你可以当做原本就是如此。”

容小龙问他:“什么是原本如此?”

方卿和说:“比如,南武林第一剑杜衡已经挂剑离去,归隐山林,不再出世。而他的至交好友陌白衣,也一同退出江湖。”

容小龙抬头看他,对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试图想要从那双眼睛里寻找点什么,可是那双眼睛无波无澜,及其平静。仿佛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若不是他亲眼见到若不是他亲眼见到

“可是,可是,并不是只有你我知道他们还有平安县的县令,还有安逸侯”

“县令并不确定,我只要说是你认错了就好,而安逸侯,他既然要和我走同一条路,当然会和我说一样的话。”方卿和打断他说,“我们都是为官的人,官字两张口,一口对上,一口对下。既然有两张口,自然也有两张面,对待百姓可以温和清明,例如顾文熙,可是你又如何看得到顾文熙在朝堂的厮杀?但是我看得到,我也知道,这个道理我知道,平安县令也知道。安逸侯,他更知道。”

容小龙突然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为什么?”

容小龙喉结滚动,抬头望着方卿和的眼睛,问他:“为什么?”

方卿和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慢慢开口,他说:“很多人觉得,江湖比官场干净,江湖还自由,它还公平。江湖是个‘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存在。不管是麻雀还是老鹰,不管是小虾还是大鱼,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可是人在世上走,哪有那么多自在和公平?”

“江湖和庙堂,虽然一直都是放在一起说的,可是那就像是盘古开天的天上人间一样,中间虽然连着不周山,可是那不周山看似是桥梁,实则是抵柱,牢牢地隔开江湖庙堂的距离。平行相交永不侵犯。而若是让江湖人知道就连南武林第一剑和纵横陌家都和庙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江湖世家还好说,毕竟只是点破的问题而已,可是那些大多数的江湖人可就不干了。”

他回望容小龙的眼睛,问他:“你明白吗?”

容小龙脑子里一片茫然,只跟着下意识的点点头,可是他又紧接着问方卿和:“难道杜衡这样莫名其妙没了消息,江湖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不会起疑心吗?还有陌家,陌家可是大族”

“怎么会呢,”方卿和打断他,“江湖只会说,南武林第一剑洒脱任性,为知音挂剑离去隐遁江湖。江湖么,一波一浪人才辈出,只要支柱不倒,没有共工去撞那不周山,江湖依旧还是江湖。很快疏影剑会有新的主人。一切的秩序还是井然有序的。江湖上杜衡和陌白衣的故事,最终会变成很多个故事。毕竟,雁南声也是个故事。”

容小龙再也无话可说。

方卿和深深看了他一眼,几乎有点强硬地把那块玉佩塞进了他的手里,又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心。方卿和的力气很大,玉佩的纹路膈到了他的手掌,有点疼,又有点清醒。

他和容小龙对视:“你是容家的人,这些生死之外的事,你应该看得比寻常人更明白。”

容小龙有些慌张:“我刚刚才知道我是容家的人”

方卿和说:“你必须看得比寻常人更明白。”

两句几乎一样的话,改了两个字,话里的意味就翻天覆地。一个是你最好做到,当然做不到也没关系;后一句却必须让你做到,你毫无办法,因为这是你的命运。

容小龙被迫用很重的力气去握那块玉佩,非常非常的重的力量,他别的事情依然不是很懂,但是至少不是毫无收获,他彻底清楚明白:在劝人认命这件事情上,方卿和做起来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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