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龙走出去,丢了一点钱在桌上结了饭钱。那是他仅有的一点散碎的铜钱,还是他当时在陌家的时候为了图方面随手沐浴完把旧的钱袋塞到怀里的。他没回头。也没有给身后那些人一点眼神。
陌成风也没有回头。
一人一鬼,走出很久,容小龙才停下。山风依然能够吹拂到这里,庐山脚下比城镇中要冷了许多。容小龙觉得不光是风凉,连土也冷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靠近山的缘故,脚下的土又湿又冷。靴子虽然厚,可是感觉根本抵不住寒气,容小龙感觉到地下的寒气透着靴子去侵袭他的脚。
容小龙不敢用力跺脚,走到确定那家悦莱客栈的人听不见了看不见了才小声抱怨“我脚都麻了。”
走的又不远,才走这么几步,脚就麻了这还要走到连城回去。地走多久?
他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连城,还有一小部分留在了陌家。他贸贸然就被李奇奇给偷来浔阳。什么都没带,就一声陌白衣小时候的衣服。衣服里面也没钱,也没别的。容小龙摸了摸腰间,他想到什么,又摸了摸腰间,他果然什么都没摸到
也是。金叶子这种东西,那么值钱,难道每一套衣服都会有吗?
当陌家是散财童子呢?
三天。
李奇奇从陌家把他带来浔阳,花了三天时间。
他要走回连城去,不知道要花多久。
陌成风在旁边问他“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容小龙委屈地要命“走回连城,去找月小鱼和徐长生。”
当然不可能再回去陌家,回去陌家就等于是变相软禁。
那陌如眠好没意思,当然那方卿和更没有意思。说赠与他宝剑,其实是以这个借口把他困在陌家。
他当时很生气,如今想通了一些,但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并不代表就不再生气了。他当然知道方卿和是为了他好为了保护他。可是保护他就一定要如老母鸡那样把小鸡崽子护在翅膀下吗?
也问不问问小鸡崽子是不是愿意。
不对,容小龙拒绝承认自己是那只小鸡崽子。
陌成风见容小龙一脸委屈噘着嘴,像个很难过又不无处诉说的小孩那样。虽然不忍心,但是还是不得不提醒他“那你要不要看看,老管家给你的东西?”
容小龙说“有用吗?李奇奇都没了。”
陌成风以一种成人的本能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么快了解,他讲“你不如看看先。”
容小龙只好打开看看。
老管家给他的东西,除了一张黄纸,还有一把很薄很小的钥匙。应该是打开什么箱子的钥匙。那张纸很久,里面字迹也不是新的。
上面写的地方,又不是新的。
“旧风元?”容小龙皱着眉头读出来,“这又是什么地方?在浔阳吗?”
陌成风本来心想你问我我能问谁等一下,问他确实是对了。
因为陌成风确实听过这个名字。
旧风元。
他听过李玄远提及过。
他当时觉得很好听,很风雅,很有意境。
就像是
“这名字像是酒家还是什么雅馆的”容小龙翻来覆去看着三个字,“还是不可说的?”
陌成风回答他“都不是,是李家的祖坟之所。”
容小龙的反应就和当年陌成风初次听到关于旧风元的解释的反应一模一样他先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后就是满脸吃惊。过一会才不可思议讲“坟地干嘛叫这个名字?”
容小龙说“难道作为祖坟的地方,不都是选风水上佳的地方?名字也要选个吉利的。旧风元”
容小龙在得知大部分关于李玄远所作所为之后,本能就对李玄远和李家产生生理性的厌恶。说话也没有很客气。
容小龙很不客气讲“听着像是风月场合的名字。进去那里,难道会有女鬼?”
陌成风不讲话,也没接。他用一种差不多等同于是不赞同的斥责眼神一直看着容小龙。
容小龙反应过来,读懂了陌成风眼神中的意思,他沉默一番,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瞧一瞧他自己都说了什么?
李奇奇刚刚死,还是未曾出嫁的女儿,尸体定然肯定是葬入了祖坟。看他刚刚说了什么?他把李奇奇葬身的坟地说成是风月场所,还说
容小龙一边的脸火辣辣的疼。
他觉得自己抽自己的那一巴掌,力道不够。
陌成风叹息一番,想了想,换了个话题转移一番容小龙的注意力,省的容小龙想不开再甩自己一耳光。这个场景超怪异的。一个穿的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少年,站在路中央的一棵树下甩自己耳光看着就令人想绕路。
陌成风虽然可以置身事外,但是不代表他不会因此觉得丢脸。
而且当务之急,陌成风也是灵机一动。想到了这其中不寻常之处“这老管家,怎么会让你去李家的祖坟呢?要知道,老管家是要你两日后去接李奇奇的。怎么是去祖坟接呢?”
容小龙一愣,也觉得奇怪。
继而想到戏文和说书的讲过的瞒天过海的计谋“难道。是李奇奇诈死?”
陌成风持有反对意见,反问容小龙说道“你觉得这个可能性多大呢?即便是老管家和莫佳人联合,我也不信他们两个能够诓骗过李玄远。”
容小龙动嘴,要说什么。
又被陌成风打断“而且如果说,李玄远故作不知道这更离谱,如果李玄远能够故作不知,何必李奇奇要诈死离家?”
陌成风提醒容小龙“李奇奇离家,是要保命的。李奇奇之所以离家出走,老管家之所以要让你带走李奇奇,是因为李玄远容不下她,哪怕李奇奇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一个容不下自己亲生女儿的,一心只爱着妻子灵魂的父亲和丈夫
这个认知不管在容小龙还是陌成风的心中
“李玄远可是个疯子。”
李玄远是个疯子,老管家如若疯癫那样,李夫人看着正常,又是个最不正常的李奇奇未免也太可怜了。
容小龙讲“坊间流言蜚语,都说杀了李奇奇的是家人所为我知道是谁。我知道是什么目的。”
李玄远‘请’他来,算是虚情假意。
可是莫佳人是真心诚意的。
李奇奇对他也抱有希望。
还有一个真心诚意的,躲在暗处,死死盯着他,绝不叫他虚了此行。
容小龙看看那庐山位置。
忽然对陌成风说了一句“你去过庐山吗?”
陌成风自然点头。
容小龙好奇“那,真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场景吗?”
陌成风不明白为什么容小龙思绪跳跃那么快,但是还是选择回答了容小龙的问题“那得看时候,现在庐山的雨水不多,瀑布很小,要看银河落九天的场景,地等到热夏,多雨的时候。还地是连下好几场大雨才行。”
陌成风由此想到往事,还告诉容小龙一些细节和注意事项“而且到了热夏,浔阳大多地方会有洪涝,山上好些,但是也是上山之后下山难。要看那银河落九天,基本上一个热夏都要在山上。不过值得。那场景实在是难忘的。”
“要一整个热夏?”容小龙明显看着有些失望,“这里是李玄远的底盘,离开之后只怕不容易再回来。真是遗憾。”
他讲遗憾二字的时候,脸上一片坦然。
倒是显得他心不在焉。
陌成风说“这是未来之事,你还那么小,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是安慰,也是劝慰。容小龙跟着点头。
容小龙讲“以后李奇奇也可以看到。”
陌成风忽然明白了什么。
也忽然明白了容小龙要做的事情。
容小龙当下也明白陌成风是明白了他的明白。
容小龙说“陌成风,你会帮我的吧?”
容小龙清楚的很,这件事情李玄远绝对不会帮忙的。但是怕什么呢?李玄远在讲说自己对于容氏的明白比容小龙本人还要明白的时候,可不知道他身边正站着陌成风呢。
月小鱼身边站着赵帛。
赵帛打哈欠,站没站像坐没坐相的。
赵帛被月小鱼扣在身边扣了两天,赵小楼就跟没事人一样,连一句说来追查都没有讲过。
徐长生小心翼翼又偷偷问了赵帛两遍“你真的是赵家唯一的嫡系传人吗?”
赵帛耸肩,这个回答倒是可以给予肯定“当然!”
徐长生就奇怪了“那为何赵家主完全没有一点的担心?”
赵帛不愧是赵家的人,当然了解自己的小叔叔,他好心回答道“我叔叔肯定知道我在哪里,所以他猜不着急。”
赵帛讲“你们在我家做过客,若是坏人,我叔叔能扰过你们?——我觉得我叔叔是知道你们的意思,所以,去替你们寻容小龙去了。”
徐长生连忙问“能寻到吗?”
赵帛讲“当然!”
徐长生不信“能从陌家毫无人察觉的带走容小龙,不是简单地吧?”
赵帛安慰徐长生,叫他不要着急“不是不予楼的人就行能毫无察觉进去陌家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小时候,还有我叔叔,常常偷偷进去,我呢是去找陌源玩我叔叔嘛你懂的。”
赵帛讲“你不要对江湖世家那么小瞧,他们没察觉是因为去的人没恶意,或者是对陌家了如指掌,陌家那种世家,能够对陌家了如指掌的,基本是亲近者带容小龙走能有什么理由?”
徐长生听出赵帛的反问,但是他回答不出来,反问赵帛“什么理由?”
赵帛含糊道“还不是为了容氏的本事不予楼想要容氏,别的人也想要万变不离其宗呗。既然需要,容小龙就没有什么性命之忧,而且是有所求,只是请去的方法不那么光彩罢了。”
赵帛懒洋洋的,看着窗外,连城今日也是如常态度。街上的人比往日多了一些,也热闹了一些,大概是因为连城今日要来新的县令上任了。街上百姓都过来瞧新的官老爷。
赵帛看着街面上人群,若有所思的“容小龙以后的麻烦少不了。他早些接受,也好过晚些吧?”
徐长生讲“以往的容家也是这么麻烦吗?”
“这倒应该没有。”赵帛虽然没有赶上当年容家的盛况,但是有些事情吧,不一定需要身临其境才能懂的的,“当年容氏又不是只有一个有本事的容家家大业大,即便是麻烦事很多很多,可是容家的那些人分摊一番,麻烦就不算是麻烦了。”
徐长生似有所悟,那如今只剩下一个容小龙。一个人要面对当年整个容氏的麻烦,而且不光如此,那十五年之间的空白说累积的麻烦,只怕都要用铺天盖地来形容。
赵帛很同情容小龙“这江湖啊虽然对钱财,对功名,对利禄求的很多。可是呢不管是谁,皇帝老子也好,这地下这个新官上任的也罢。还是惜命啊。赚钱赚多少,权贵美人,不都要留着一条命才有的享受么?”
赵帛原本半开窗户,看着窗外说话,正说得热闹。窗户就被忽然来到身边的月小鱼给关了。
月小鱼不悦“你知道不知道隔墙有耳?你还敞着窗户大咧咧讲皇帝讲县令”
赵帛耸肩。
不以为意。
徐长生见到月小鱼,看她脸上有焦虑和不耐之色。知道她已经去而复返,很是辛苦。问道“如何?”
月小鱼讲“我不知道我又见不到。”
徐长生沉默。
容安教了他不少本事。但是没教他如何以一个外人身份去见容氏可视之魂。
月小鱼说之前容小龙身边有一个好朋友。见不到的那种。不知道有没有跟着他一路而行,亦或者回来。若是能把这个好朋友带回来,徐长生或许有法子,令这个好朋友告之一些线索。
于是月小鱼就打算去陌家那面转悠一圈。
横竖月小鱼也是在容小龙身边很久,那好朋友应该很眼熟她才是。
结果她傻乎乎去转悠一圈。再老实回来,一路上都不肯去回想她刚刚表现。傻透了。
月小鱼在回程路上嘀咕“像个傻子一样。”
幸亏无人瞧见。。
朱成良瞧见了,笑出声了她也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