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才对嘛!”
崔太夫人吊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便招呼紫竹与其余婢女过去给娘子梳妆。
没过一会儿医师又被请了过来,说九娘子已的差不多了,大约再吃几贴药就能保管利索了。
她这忙来忙去的,陆令姝看了很是自责。
“是我害外祖母替我担心了。”
崔太夫人就敲她洁白的额头,“我不操心我的亲外孙女而还操心谁?旁人又不是亲的,日后可不许说这种话,外祖母要恼的!”
那厢刘氏听说陆令姝能醒了能下榻,一顿还吃了两碗胡麻饭,气的鼻子都歪了。
她还指望着这死丫头红颜薄命就此香消玉殒了呢——真是好人不长寿害遗千年!
十八娘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下午就跑到正在喝药的陆令姝身边来堵她。
“那日表姐从曲江回来就病倒在了床榻上,听说紫竹哭的连话都说不上来,哎呦,也不晓得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欺负我们秦国公府家的女儿,可真是吓坏了妹妹了呢!”
具体是为什么十八娘当然猜不到,当然,她也懒得去猜,反正瞧着陆令姝不舒坦她心里舒坦就是了。
小丫头满脸的幸灾乐祸,陆令姝看得,忽觉口中苦涩的药汁都索然无味。
倒不是她看破了红尘,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为什么十八娘能欺负她?不过认为她没有依仗,待外祖母去世之后,父母皆亡的她会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嫁出去被婆家欺负都没有娘家撑腰的局外人。
那么,她要怎样才能有自己的依仗而不去麻烦外祖母呢?
陆令姝若有所思。
“喂,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讲话?!喂,喂!陆九娘你这样过分了啊!你没礼貌——”
“究竟是谁没礼貌啊?”,陆令姝拍开面前欲谋不轨的爪子,皱眉说道“十八娘,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整日里游手好闲的,没事儿绣花去,别来烦我!”
说完她掀被下床,粗暴的推开挡路的十八娘。
竟然嫌弃她烦?
十八娘恼极,噼里啪啦又骂了一通,对方这下却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来去看她了,施施然的坐到案几前忙来忙去,根本无视她。
简直是对牛弹琴!
十八娘忿忿拂袖而去。
陆令姝都不知道十八娘走了,她思忖了好久,写写画画,晚饭前终于大功告成。
是一件花纹别致的大袖襦裙,最适合出席宴会等大型活动的贵妇人。
她把这件衣服的初稿给崔太夫人看,崔太夫人惊得都合不拢嘴,我的祖宗,这也太像真的了吧!
陆令姝一点都不惊讶,毕竟她对自己的眼光和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陆小姐的绣技加上自己的画技,不c位出道简直天理不容啊。
之前都是她太不上进,老话说的好,空谈恋爱误国,实干兴邦,身为天朝子民国家的螺丝钉,大周的经济振兴她怎么能不出分力呢!
就是这两日她准备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底去搞事业的时候,十八娘这厮又给她搞事情。
无非是将那日她狼狈回府的情形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本来崔太夫人明令禁止下人再说这事,不料如今满府皆知不说,在外竟还有不少人拿这事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崔太夫人当即大怒。
“外祖母,我名声反正都这样了。”陆令姝无所谓道。
被崔太夫人揪着耳朵过来道歉的十八娘都听呆了。
“……”这女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崔太夫人听着也不太对,赶紧将十八娘赶出去,关上门来语重心长的说“姝娘,咱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长安好儿郎多的是,他眼瞎咱可不学他啊!外祖母跟你说,这明日周国公府正巧有场宴会,你可得跟着外祖母去,咱眼神好着呢,那什么王侍郎家的六郎啊,黄尚书家的大郎啊,个个都是一顶一的一表人才……”
陆令姝握剪刀的手微微颤抖。
但看着崔太夫人那张兴致勃勃、眉飞色舞的脸,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于是第二日,她就被崔太夫人收拾齐就很整拉去了周国公府。
周国公太夫人赵氏与崔太夫人关系不错,今个儿虽说是赏梅宴,实则是她的小孙女儿十娘的相亲宴,请了不少长安适龄的世家郎君。
玉骨哪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
陆令姝倒没怎么留意,她看着花园里一丛丛幽香独芳的梅花,才惊觉竟然已经入了冬!
紫竹得崔太夫人吩咐,领着她出来赏花散心,看到有婢女在剪含苞的腊梅花,心念一转,便要了一支过来做成花箍献给自家娘子。
腊梅花娇艳,含苞待放的腊梅更有一种别致的美感,陆令姝摸着头顶的花箍,笑的杏眼都眯了起来。
“真好看!我们紫竹的手可真巧!”
紫竹就不好意思的笑,连说娘子谬赞了。
周国公府虽不算大,却是碧瓦飞甍极其雅致,几乎每走一处便可见打理精致的花圃,抑或是参天合抱的树木,说是赏梅,实则不止。
两人走了一会儿,陆令姝停在一棵枣树面前。
其实枣树的花期早过了,不过入冬恰是其结果的时节,一个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枣子坠在干巴巴的枝头中,看得人好生眼馋。
陆令姝有些手痒,心想她就摘颗枣子玩应该也不算是偷吧,就是被人看到了不太雅观,不过看了看四下,貌似没什么人,胆子就肥了起来,小声招呼紫竹给她把风,自个儿踮起脚来,一蹦一跳的去够头顶的枣子。
“哎,危险呐!”
背后有人冲她喊道。
陆令姝闻言,慌忙收回手来,终止了未遂的犯罪行为。
你说刚才这儿还没人,怎么她刚要犯罪人就来了?真是倒霉催的喝凉水都塞牙!
“娘子,娘子,奴婢刚刚真的没看见……”紫竹小声解释。
“不赖你。”
“小娘子,爬树可不太安全啊。”
呵斥她的少年郎转眼就来到了两人后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我没想爬树,只是想吃枣子而已。”陆令姝抬头望了少年郎一眼,有些底气不足的纠正。
少女一身鹅黄色的半臂襦裙,发髻上带了一支腊梅花编成的发箍,含苞的花骨朵粉嫩可爱,愈发衬得她肌肤玉般莹白,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杏子眼如水般盈盈,瞅他一眼,又带着几分不满收回去。
就这么一眼,少年郎呆在了原地,愣是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本来是来别人家串门,被捉赃捉了个现场陆令姝也不太过意,只是她都等好被教育的准备了,为何这人又熄火了?
她疑惑,再次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郎。
正巧后面有人走过来,看到她,似是有些惊讶。
“安宁县主?”
是薛琅!
陆令姝眼睛一亮,见到薛琅可不就是见到了熟人么,她忙打了声招呼。
“安国公!”
少年郎也反应了回来,转头一看,施礼道“表兄来了,九郎正想去找你呢!”
薛琅笑着颔首,他刚在站在后面,自是看见了事情经过,便指着陆令姝介绍“这是安宁县主,秦国公府太夫人的外孙女,”又指了少年郎,“这是工部卢侍郎家的九郎,我的表弟。”
陆令姝便冲他施礼问好。
“从前未见过县主,适才冒犯了。”
卢九郎有些不大好意思,长臂一伸摘下她头顶的那颗枣子,递过去。
“这枣子也不知有没有熟,刚才县主是想吃这颗枣子吗?”
眼前多了一颗黄绿相间的枣子,陆令姝抬起头来,卢九郎也正笑着看他,嘴角带着一抹羞涩。
“多谢卢郎君了!”她伸手接过来,报之礼貌一笑。
卢九郎忙道“县主唤我九郎便好!”
才刚刚认识,这么唤太过亲近,陆令姝攥着手里那颗果子,笑而不答。
薛琅解围道“听说前面梅园中开了诗会,不如我们一道去看看?”
陆令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表示可以,卢九郎自然也没意见,是以三人由薛琅打头,说说笑笑,就往前面正在开诗词大会的梅园走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前脚刚跨进梅园,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子义,你不用跟我扯些没用的,你不会作诗,我更不会,但我们不会作诗,难道就不能看着别人作诗了?!”
李矩把程循按在蒲团上,板着脸说道。
这话没毛病。
不过程循被拉过来参加什么赏梅宴就已经很勉强了,他天生就没有文学天赋,叫他一动不动的坐在这里听这些文人雅士动不动就“傲然挺立”、“凌寒独放”、“争芳斗艳”,真真是如坐针毡,叫苦不迭。
偏偏始作俑者还死活不要他离开,美曰其名他的睿王妃老母亲想为他物色郡王妃,但他不想无缘无故娶个脸都不认识的女子。
这时,有人扫落了案几上的杯盏,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家伙的目光顿时都看了过去。
陆令姝看着脚底狼藉,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刚才进来看到了程循,下意识的就像往回走,谁知脚底下竟然摆了张案几,她慌慌张张的,一不小心就脚底拌了蒜。
幸亏卢九郎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县主没事吧?”
陆令姝感觉有几十双眼睛都在盯在了自己身上,想到程循必定也不例外,她尽量挺直腰板,推开卢九郎。
“我没事,多谢卢郎君。”
就是现场被她弄得有些乱,有管事的嬷嬷寻声过来,一边清理着一边向陆令姝告罪。
陆令姝也不好意思,讪讪的道歉,小半会儿才算了结。
大家看完了热闹,也就转过头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当然有不认识她的,与同伴窃窃私语着这美貌的小娘子是谁。
“陆九娘你都不知道?当初她与程家退婚那事闹得满城风雨的,如今也不知怎么竟得了圣恩封了县主,哼!也就张脸好看罢了!”
有位青衣的书生很不屑的说。
“快别这么说,”他的同伴听了连忙扯他,四下去看“我好像适才还看到了临淄郡王和程子义,被听到了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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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头戛然而止。
因为程循和李矩就在他旁边坐着。
李矩冷笑,“说人闲话很有意思吗?”
两书生顿时尴尬。
他们虽也是世家子弟,却得罪不起这位圣人最为宠爱的皇孙,连着告罪数句赶紧的脚底抹油溜了。
“你……要不要去打声招呼?”李矩问。
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容颜俏丽,她身边的少年郎唇红齿白,两人远远看来如一对璧人般。
程循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来。
“不必了,她定是不想见我的。”
他语带黯然,李矩又怎会听不出来?就兄弟这一巴掌打不出个声的性子,说好听点是冷静沉稳,说难听点就是懦弱!
别人费尽心机得不到,他却净想着让给别人!
“你跟我出来,我有要是说与你。”
看着陆令姝走出了园子,李矩沉声说道。
程循不疑有他,跟着走出去。
而那厢,陆令姝走出了梅园,心中松了一口气。
卢九郎追过来,关怀地道“县主不舒服,我陪着县主回去吧!”
刚才她谎称自己不太舒服,想回去。
陆令姝想婉拒,转头一看,竟然看到李矩与程循一前一后也跟着走了过来!
她猛地转过身去,说“不必了。”而后匆匆的拐进一扇月亮门。
佳人有些冷淡,卢九郎却并不想浪费这个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赶紧又追了过去。
“县主等等我!”
在后面紧赶慢赶的李矩气的想吐血。
这谁家不懂事的孩子这么给人添乱呐?
“从谨,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不行?”身后的程循拉住李矩,他怎么觉得好兄弟走的方向不太对呢?
李矩瞪他,“不行,我现在就想说!”拉着他继续往前赶。他还就不信了,有他在程循会打一辈子光棍儿!
陆令姝每次觉得跑的差不多远了,结果回头一看都是李矩怒气冲冲的脸和他身后若隐若隐的程循。
他喵的见了鬼了哦,她又没做亏心事为毛跟亡命之人似的满街乱跑?!
陆令姝越想越不对,干脆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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