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颜六色的光柱在眼前不断晃动。
震耳欲聋的音乐吵得脑壳痛。
严律挣扎着睁开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大脑似乎还在宕机状态中,完全不运转。
同样不运转的,也还有自己四肢百骸上的所有神经,以至于他想动一动,哪怕就是扭扭脖子看看周围什么环境也做不到。
‘做不到就做不到吧!’
少有的,严律升起了这么一股子自暴自弃的念头,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连着熬夜加班,好像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睡觉的时间加起来估计一只手就够用。
体力严重透支,精神也严重透支,所以,严于律己什么的,暂时放放吧。
这么想着,严律便又合上了眼皮,昏沉沉的又要睡去。
却不想,还没找到去周公家的路,就被人晃着肩膀给叫醒了。
“严律!严律!醒醒!”
叫醒他的是一个不咋好听的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陌生,可又觉得挺耳熟的。
就感觉特别的怪异,像是熟人,可又好像不是自己手下的员工。
再是怪异,严律也得醒了,工作还没完呢,老多事等着他呢。
“嗯。醒了!”搓搓脸,又晃晃脑袋,精光再次回到了严律的双眼中。
他抬起头,看向叫醒自己的人,刚开口“工作”俩字,他就整个人愣住了。
因为,眼前站着的人他绝对不认识。
严律别的不说,他的一双眼记人从不会出错,更何况眼前这人的穿着也不该是他公司员工该有的穿着。
皮衣露腰,皮裤露腚,皮靴露脚趾,再加上一脑袋的粉毛,以及厚重到一眨眼就掉渣的浓妆。
乍一眼看去,乍好几眼看去,都不见分得出是公是母来。
‘不对啊!我是实在熬不住了,回办公室闭个眼,没离开公司啊!’
严律觉得自己的脑壳坏掉了,因为记忆接不上。
他这边懵逼呢,那边被他看的粉毛更懵逼。
他打量了严律好一会儿,才试探的又晃了晃他的肩膀,“严律,你没事吧!等会可该你上了,你这样还能唱吗?”
声音粗哑,是个爷们,严律也不知道此时这心里是什么滋味了。
他是华夏某巨头娱乐公司的小高层领导一名,也是一只脚踏进娱乐圈,接触的也都是牛气闪闪的明星,这时尚观念还是多少有些的。
就,实在接受不了面前这位爷的扮相。
“上哪?唱什么?”目光看向粉毛的身后,五颜六色的灯柱笼罩下,群魔乱舞的舞池,以及舞池后面设备齐全的舞台,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来了一阵慌乱。
有什么,从断了线的记忆接口处开始生长,一幅幅画面跑马灯般的窜过他的眼前,填充了他的一整个大脑。
那是属于另一个叫做严律的男孩,在另一个陌生时空里,简单,枯燥,精彩不起来的人生。
三线城市出生,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一家子勤勤恳恳没多大的追求,偏就他因为天生嗓子好,就有了当歌星的梦想。
且,更是如愿的以超高的成绩,出乎了所有人预料的,考进了华国最好的独立音乐学院北斗星音乐学府。
只是,或许这一次高考耗尽了他所有的灵气和好运,上了大学的他开始变得普通而碌碌无成起来。
大学四年,外加毕业后的六年,他在华国的心脏华京市漂了整整十年。
却仍旧没有踏上他渴望已久,梦想已久的星路坦途。
甚至说,在他驻唱了四年的这间酒吧,他都没积攒下属于自己的人气。
临到他决定放弃回老家了,今儿来酒吧唱最后一场,老板都没多挽留,只说了两个字,‘挺好’!
严律摇头叹息,不是为这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男孩唏嘘,而只是为了那一份不得不放弃梦想的勇气和苦涩唏嘘。
唏嘘过后,他却纳闷了,就是再同名同姓,可他的一生干嘛钻到自己的脑子来呢?
而且,他还在这个记忆里找到了面前粉毛男人的名字,齐名,跟男孩认识少说三年了,是相当照顾他的老大哥。
“不是吧!你真傻啦!”关键时刻,齐名又开口了,他扯了个椅子坐在了严律的身旁,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哎呀,咱们这些漂着的,可不就这么个下场嘛!童哥说的对,你能早想开早放弃,挺好。”
“而且你才二十八,算不上老,回了老家,娶妻生子找份工作,安定了不错。哪像我,都四十多了,上不去下不来的。”
本是打算安慰人的人,这会儿惆怅起来了,齐名取了颗烟,又递了一根给严律,见他没接就收回了盒子里。
“行了!再怎么说也是告别演唱,最后一首,我们都等着呢,好好准备吧。”
说完,齐名便起身离开了,挤过人群,很快身影就消失不见。
独留下严律一脸震惊的坐在了原地。
“不是我他哈?”
严律背靠墙壁,轻轻的磕着自己的后脑勺,想让自己清醒过来,总觉得眼前的一切荒唐不可信至极。
可直到舞池里的音乐上升到最hh点,周围的一切仍旧没有任何的改变。
没有办公室,没有熟悉的手下,没有堆积如山的公务,更没有响个不停的电话,就连熟悉到作呕的速溶咖啡的味道都没有。
“我这是穿越了啊!”
脑子里,属于另一个‘严律’的记忆清晰如同他自己亲身经历,丝毫违和感都不存在,甚至就连那份郁郁不得志的苦闷和不甘都鲜明无比。
逼得他不得不去承认,不得不去面对。
他站起身,脑子里自动就找到了熟悉的路线,他穿过人群,来到了洗手间。
镜子里,一张年轻的,干净的,却毫无生机期许的面庞,静静与自己对望。
那是,二十八岁的‘严律’,或者该说是自己以后的人生。
冷水洗把脸,又洗把脸,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一遍遍的过着属于两个‘严律’的两段人生。
荒唐,却是现实,没得逃避。
“这是人生给我的第二次选择吗?”
严律不确定,就好像他最近开始思考的关于自己人生的问题,那么累,那么拼,甚至错过了自己最爱的人,这一切是否值得,是否正确一样。
洗手间外,舞池里的音乐渐渐走低,那一段旋律代表着,属于二十八岁的‘严律’的时间到来了。
“你的最后一首歌啊!”
对着镜子里的男孩,他如此说着,而后又笑了,“也是我的第一首歌!”
笑过,他取了张纸巾,仔细的擦干了脸上的水渍,整理了衣服,转身走了出去。
四十岁的严律,与,二十八岁的严律。
他已经想好要唱什么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