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魔蛛就这么死了,死无全尸。
叶一南坠在地上,心有余悸,方才他差一点点就又要死了。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首次祭祖真是一波三折!
不仅见到了传言中的兽王,还被兽舞者给掳了去,好不容易逃走并拜了圣人为师,又被各种异兽猎杀。
不过好在终于获救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心神渐渐定下,他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身上残留的蛛网,站起身子,一抹青色在他眼中急剧放大乃至充斥了他的眼眸,香气扑面,而后他便陷入了一阵温暖的怀抱。
叶静娴抱得很紧,紧到叶一南被勒得有些疼,不过当他感觉到肩膀的清凉湿意后,又咽下了正要出口的话,伸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娘,我没事了。”
这一声娘,与之前相比,隐藏在其中的一丝勉强之意悄然间消失了。
叶清妍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对母子,眸光渐渐浮现出一片奇异之色。
看到女儿这平日里隐藏起来的柔弱,叶天行心中涌出一阵阵的疼惜,可他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竟不敢过去抱抱她。
每每想起以前女儿亲昵地抱住自己手臂一边摇晃一边撒娇的样子,他就愈发后悔当初的决定。
十五年多过去了,她依然没有原谅自己,或许这辈子……想到此处,老者的眸光在微微闪烁。
秋意渐浓,城里街道上平时常能见到的光膀汉子都不见了踪影,一个个都裹上了棉布麻衣。
偶尔拂面的微风泛着几分凉意,卖酒小厮似乎更多了一些,“十文一碗”的吆喝声不时地响起。
飘散在空中的不止是纷纷扬扬的落叶,还有那醉人的酒香。
自祭祖归来已过去了好几日,叶一南还没有出过门,每日只是让秋梦送来些吃食。
他几乎一直在修习着浮屠圣体决,那种奇特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是新鲜。
运转功法时,吸入的元气在体内游走,一遍遍冲刷着血肉,逐渐消失,就仿佛是溪流归入了干涸已久的河床,被不断吞噬吸收。
几乎每一次呼吸吐纳的元气都能让他的肉身强上一丝,这让他惊叹不已,不愧是传说中的道品功法,这速度与那日古法药浴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只可惜还没有破境开辟经脉,无法提炼元力,叶一南尝试了几次,无一例外都失败了,那元气就像是不听话的顽童,在丹田内游荡一圈就溜了出去。
虽然足不出户,但他也能猜测一二叶府的状况,这些天叶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从北煞之地获得的大量兽尸需要分解,而后每个部位都得专门处理,或炼药,或制器,或出售。
这一日,许是修行有些乏了,叶一南从床榻下来,在院里踱步。
看着诺大的府邸,他心中不禁有些唏嘘,这个世界与之前的相比,似乎要简单了不少,没有那么多灯红酒绿、阿谀奉承。
不过很快他又在心中哂笑了自己一句,这才哪到哪呢,自己不过才见了这里的冰山一角罢了,别的不说,连这小小的偏僻城邑他也只出过那么一次。
百无聊赖地走着,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座僻静小院前,那攀在墙头的绿植似乎在向外人诉说着院中的清幽。
这里是叶清研的居处。
恍惚间,叶一南想起了那日在回来路上叶静娴对他说的话。
他也才知道在自己被掳走后,叶清研便孤身一人追了上去,而后更是像魔障了般一路杀着异兽,一路寻自己。
心中暖洋洋的,眼前浮现出她那日一路上沉默寡言的模样,他笑着摇了摇头道:“清儿这傻妮子,还真是个外冷内热的主。”
不过他正要叩门的手却停在一半,叶清妍貌似在战斗中破境了,眼下正是巩固境界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正当叶一南要离开时,一个婢女在身后叫住了他,“三少爷,您是来找小姐的吗?”音调很细,像是演奏苇叶发出的声音。
她是叶清妍的贴身婢女,唤作冬雪,样貌与秋梦比起来也相差不多,此刻正好奇无比地打量着叶一南,看这样子应该是从祭祖回来的那些人口中听说了一些消息。
“没有,我就随便逛一逛。”
叶一南干笑了一声,想到上次那个婢女,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冬雪愣了一下,而后笑道:“正好小姐这几天有些不太方便,若是三少爷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会传达给她的。”
闻言,看来叶清妍确实是在巩固境界,叶一南忽然有些羡慕她的资质。
他随口问道:“冬雪,你听过玄相这个人吗?”
冬雪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闪烁着疑惑的光芒,看得出她是在努力地于记忆中翻找着这个人,这让叶一南有些失望,还以为师父所托之人是个人尽皆知的大人物。
屋内,叶清妍盘坐在香榻上,将体内最后一缕散乱的元气凝练为元力,纳入丹田,睁开了双眼。
心神不静,已是不再适合继续修行,她眸光散乱地看着身前空无一物的地面,甚至没有察觉到院外的叶一南与冬雪。
那日斩杀雄螂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包裹住长剑的诡异黑气,绽放在半空中的妖冶黑月,自己明明没有修习任何暗属性的功法与武决,可为什么会有暗元,而且那时的自己还没有破境,按理说连元力都不会有,这一切都不让她困惑不已。
还有,他……
叶府议事厅。
张管家正在桌前激动地汇报着这些天来清点出的收获。
“……以上,便是此次祭祖的所有收获,预计可达三十万两银钱。”
听到居然有这么多银子,在场之人都露出了笑容,对这样的收获很是满意。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虽说队伍遭受了狼群的袭击,可那收获也不是之前所能比拟的,更别说,还有两滴兽王精血。
叶天行坐在首席,四下在座的除了叶龙钧、叶逍、薛浪外,还有两张生面孔。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身穿一件素面杭绸锦衣,身材略显瘦弱,双目中的神色透着几分冷漠,他便是分家的主事人之一,叶正山。
另一个主事人叶天志,是个胡须茂盛的中年男子,年龄比叶龙钧还要稍大一些,身着墨色棉衫,那身结实的肌肉令他看起来孔武有力。
“听说你们此次还获得了两滴兽王精血,可有此事?”叶正山急切地问道,双目中的冷漠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灼热。
也难怪他会发问,这老头看起来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对能延寿的精血自然十分垂涎。
而叶龙钧却丝毫不给他面子,哂笑道:“是又如何,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在他看来,这老头既然知道了精血之事,自然也会知道那玩意是如何分配的,却还在这明知故问,图谋小辈的奖励,忒不是个东西。
叶正山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此类重要资源,自然要用在刀刃上。”说话间,脸上的褶皱随着他不断开合的嘴而抖动。
接着,他咳嗽了两声,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说道:“老朽不才,在控元境已浸淫多年,若能多些时日,必能一举破境,成为叶氏的第二位启灵师!”
叶氏这俩字,他咬得很重很重,意思不言而喻。
叶龙钧见他图穷匕见,撇了撇嘴道:“就你还刀刃呢,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刀锈还差不多,别多想了,精血已经分给叶一南那小子了。”
“什么!这种东西怎么能给一个才苦行境四段的废……小辈?”叶正山猛地站了起来,音调一下子拔高,犹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老猫,那张脸也由于过于激动而发红。
叶天志突然插话道:“纠正一下,苦行境五段了。”
“此次若不是他,我叶氏不知要蒙受多大的损失,连我也要折在那里,他救了我们许多人的命。”见两人一唱一和地诋毁叶一南,叶龙钧的声音变得低了下来,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压抑怒火的表现。
似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叶正山稍稍收敛了几分,重新坐回椅子上,讥讽道:“你莫不是欺我年老好骗,这样的话也敢说,五段苦行者救了你这个九脉控元士,还救了许多人,传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
“而且,那小子目无尊长,嗜酒如命,好色无度,常常见他在府上欺负小婢,此等竖子,给他也是浪费!”
若是以前,似乎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你们不必吵了,那滴精血是我做主奖励给叶一南的,此次确实是他奇计解围。”叶天行见两人越吵越凶,大有打一架的趋势,开口打断道,寥寥数语便定下了精血的归属。
“可是……”叶正山还是有些不死心,想再争取一下。
叶天行重重地哼了一声,反问道:“难道你忘记了我叶氏的规矩?”
“不敢。”见家主有些生怒了,叶正山立刻停下争辩,微微低下了头。
叶氏规矩之一,所有赏罚一概对事不对人!
见他不再有异议,叶天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张峰,将此次战死之人全部好生厚葬,有家眷者,去补偿些银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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