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在座的不少人都是脸色一变,尤其是几个刚才眼神不对的老家伙,纷纷缩着脖子想要隐藏自己。宸璃等人也是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毕竟他们可能还不明白什么叫善意的谎言,对我的这番介绍都有些发蒙。
触及他的目光,我赶紧使了个眼色,要是在他们这儿穿帮了可就尴尬了!好在这小子倒是机灵,一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刻露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其他的孩子们见状也都明白了七八分,纷纷开始怀念起那些不幸遇难的“同伴”们。其实我这么说也有风险,可看着眼前几个还吊着胳膊瘸着腿的小家伙,不由得别人不信。也多亏了莫女侠没有手下留情,他们身上留下的几乎都是重伤甚至致命伤,任谁看了都会心底发凉。
戏精上脑,这些孩子们的演技根本不需要培训就都是大师级别的了,你瞧瞧梅儿旁边那个姑娘,眼泪说来就来,边无声落泪边时不时地抬起袖子轻拭几下,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看得在场的雄性生物都燃起了一股浓浓的保护欲。
还有那个小伙子,你看看人家多有表演精神?思念到痛处了甚至用力挤压着自己的伤口,似乎这样做就能让痛苦转移了一般。嗯,不错,都不错!不对,哎,那小子你等等!你丫的胳膊是真的断了啊!别那么用力往桌子上敲行不行?我看着都疼啊!
不行不行,戏太烂,太浮夸。我在心中点评了一下他们的表现,这才回过头来观察众人的神态。我的谎言果然起了效果,有不少人都对这些身世凄惨的孩子们产生了同情,肃然起敬的也不在少数。毕竟在任何时代,知恩图报,甚至甘愿付出生命的人总是受人尊重的。哎,不是燕肆你丫跟着激动个泡泡茶壶啊?他们是被谁打的你不知道吗?
无论如何,这些孩子们的危机算是解除了,再说了他们也确实都是楚临寂捡回来的孤儿,如今不过就是换了个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了不节外生枝,我还不忘补上一句“如诸位所知,邱大人官居二品,是当朝栋梁,可平白收养这么多孩子难免引人生疑。为了能让他们茁壮成长,日后大展宏图,邱大人临行前决定将他们暂时都留在本地,接受教育,修习武艺,争取日后能为国尽忠、造福一方。到时候还望在座的各位前辈多多照顾,晚辈斗胆,代邱大人在此谢过诸位了!”
说完,我又装模作样地鞠了一个躬。看着那一张张吃了瘪的老脸,我心情大好地坐了下来,正迎上姑姑和姑父赞赏的眼神,顿时又小小地骄傲了一波。
晚宴正式开始,虽然我一开始就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可想要搭上平安票号这条大船的各路掌柜们还是一波接一波地涌到我身边来,劝都劝不走。
他们我倒不是很担心,不过未免出意外我还是偷偷让索文昌过去嘱咐宸璃他们一声,在这些老狐狸走之前谁都不许饮酒,以免酒后失言,误了大事。
幸亏我提得及时,
转眼间就有不少人打着嘘寒问暖的旗号过去套近乎了。有邱大人做靠山这些老家伙们自然不敢乱来。可若是两情相悦,即使是邱大人亲自出面恐怕也不好阻止吧?幸而有我的提醒,这些孩子们一个个演技炸裂,出生地更是五花八门,身世一个比一个凄苦,赚足了旁观者们的眼泪。
但是一提到喝酒,这些孩子们又会聪明地找出各种理由婉拒,既不伤了别人的面子又忠实履行了我吩咐的话。一顿饭下来,这些孩子们始终如顽石一般坚不可摧,谁都没能从那边套出一点儿东西。
商场上的酒局就是如此,一举一动都与利益密切相关。等到众人酒足饭饱后,我随着一众长辈们送别了宾客,其他人则留在大堂里打扫战场。
回过头来,姑姑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额滴神呀,都多久没有掺和这种四情了,可把额累坏咧!”一面说着一面便习惯性地朝着姑父的怀里依偎过去,只看得众人满身鸡皮疙瘩。话说回来,其实从刚才开始我就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我发现客栈里的老人们在刚才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在尽全力照顾到每一位来宾,做足了主人家的姿态。开客栈脸上堆着笑,开镖局怀里揣着刀,敬哥的话果真没错。
可是…他们难道不饿么?正疑惑见,白姑父突然转头对关好了大门的大嘴叔道“都走了?”“都走了,放心吧!”大嘴叔胸有成竹地保证道。
“得了,那就赶紧开整吧!”白姑父立刻兴奋起来,一手揽着姑姑,一面对众人吩咐道“秀才,你和六儿快去帮大嘴端菜;小郭,带几个人把那几张桌子拼一拼;敬安,去通知伙计们上桌吃饭;双儿,去那干净的餐具过来;老邢和老雷,你…您俩就找个地儿赶紧坐着,请好吧啊!都别愣着了,赶紧的动起来,像我这只手一样!”
说着,他略显猥琐地用放在姑姑腰间的右手摩挲着,一副色中饿鬼的架势。果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姑姑虽说没有人老珠黄却也终究青春不在,就这样白姑父还能下得去手,还能把原本私密之事做得如此道貌岸然,饶是小爷我也不得不比个大拇指给他点个赞。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不一会儿郭女侠就带着凌凤他们把几张方桌拼到了一起,当然,她自己是不会动手的,过足了小领班儿的瘾。青橙姐当初说过,她娘在客栈辛苦干了这么些年,最大的愿望除了涨工钱就是能当上领班儿。可惜等客栈真正发展起来了,吕大人也金榜题名,一家子都搬到了青州,这个愿望也就被暂时搁浅了。
这面刚布置好,后厨大嘴叔的喊声就传了过来“快快快,赶紧的,再过来几个人帮忙端菜!忙不过来了这都!”看着姑父一副坐享其成的架势,我只能认命地招呼宸璃和凌凤他们去了后厨。到了才发现,原来这些菜居然都被装在巨大的木盆里。
在我的记忆中,这装备和架势不应该是喂猪专用么?后来燕舞跟我说,自从客栈的羁绊越来越深,
人员也越来越多了,为了图方便,姑姑干脆就直接用这玩意儿装菜了,美其名曰“一家人嘛,用撒不一样?”但我估计她还是怕洗碗工哪天会找她要加班费,这才出了这么一损招儿。
满满一盆的猪蹄、鸭爪看得我们口水直流,可还是不得不接过沉重的木盆往大堂里抬。不明就里的梅儿她们也是一愣,可早就熟悉了的邢老爷他们早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挑酒了。
如今日子好了,姑姑也不会总像以前似的嚷嚷着“不要动,那可四额滴陈年老白干儿”之类的话了,今天这么开心的场面,姑姑自然也乐得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各式美食源源不断地从后厨被搬过来,大都是三四个人抬一盆,当然,也有特别虎的。比如说凌凤和宸璃,两个傻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较上了劲,都是一人端着一盆来去如风,而且是哪个重就端哪个,看得一旁的伙计们一愣一愣的。
一番布置过后,众人终于入席,真正的家宴这才算正式开始了。没有过多的客套,没有虚假的温情,白姑父大手一挥“开整!”热闹的场面瞬间炸开了。
宸璃他们依旧是左顾右盼不敢造次,见状,我和索文昌对视一眼,忽然绕过去端起他们面前的一盆红烧鸡块就跑。见状,宸璃他们瞬间急了眼,跟护食的小狗似的拦着我们不让走,气氛瞬间被打开了。
觥筹交错之间,一阵又一阵的欢笑声不时传来。今天的客栈没有住宿的客人,我们也不怕会打扰到别人,吃得很是尽兴。似乎是为了报复我们刚才抢了他们的肉,宸璃带着两个小子从背后偷袭了我们三人,等拿掉蒙在头上的黑布之后我发现眼前原本的大半盆牛肉早已不翼而飞,四下一看,只见梅儿她们都捂着嘴看着我们嗤嗤地笑。
凌凤可不是个好脾气的,站起身来就要去追宸璃他们,可以回头,却发现三个罪魁祸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跑到了白姑父他们那边,一口一个“白爷”“佟夫人”哄得姑姑和姑父喜笑颜开,一个劲儿地夸他们嘴甜会来事儿。
那头,能喝酒的几个孩子们也纷纷行动起来,看样子为了能够迅速融入这个大家庭,这些孩子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我欣慰地笑了笑,自顾自地拿起面前的一杯米酒,还没碰到嘴唇,只感觉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抬头一看,璎珞姐的眼神带着火光,吓得我差点儿大小便失禁,只得乖乖放下了杯子。
白姑父他们旁边,吕大人酒助诗性,开口就是太白居士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可惜这一次他装x失败了,作为原本所有人中文化水平最高的男人在今天遇上了对手,不是别人,正是梦芊!
小姑娘伶牙俐齿,思维清晰,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转过头来又你一句我一句,从远古秦风到唐诗宋词;从文学大家到历代君王,谈古论今好不快活。一旁的几个姑娘也在不知不觉间加入了进去,几个人越聊越开心,可我却总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