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五等人的带领下,黄龙山上的百姓们历经十余载发展,终于成立了如今的旋风寨,被列为江南地区必剿山寨之首。虽然这些年旋风寨一直是被动反击,从未主动出击,可只要做下了朝廷认为出格的事情,那就不愁没人来找自己的麻烦。
好在经过数年的改造,黄龙山上如今机关重重,比起大猛山有过之而无不及,寻常数百官军根本见不到寨子的外围就得全军覆没了,再加上常五等人领导有方,旋风寨日益强盛,战斗力极强,压根儿不怕官军。
直到后来,这几位都在此地成了家,有了孩子,除了离开或者力抗官军战死的几个,余下的都继承了父辈的遗志,接任了山寨首领的位置。当然,除了台上一脸假笑,贼眉鼠眼的那位。
此人绰号三眼鼠,因其眉间有一块倒三角形的胎记,人又生得贼眉鼠眼而得名。原是常五他们下山做买卖的时候捡回来的。据他自己说,自己原本是坊间的一个小混混,因为惹上了了不得的仇家,被人一路追杀至此,他拼命逃离才得以保命,随后便体力不支晕倒在了路边。
这话要是换做我至少还是会保留五成怀疑态度的,可常五他们都是嫉恶如仇、心直口快的真汉子,最见不得人家受苦受难,当即便将他带回了山寨,也没问过他的名字,平时便以“三眼”相称。
话说这位虽然武力值实在一般,可头脑倒还算敏捷,接连几次帮着大伙儿躲过了官军有预谋的追捕又提出了在土质肥沃的黄龙山上种草药,自给自足的方案,让山寨的百姓们不用再为钱发愁,渐渐收获了大量民望。
后来常五病重,弥留之际将他们老哥儿几个仅剩的几条骨血和偌大的旋风寨都托付给了这个机敏过人的后生,也就是间接承认了三眼鼠大当家继承人的身份,他便顺理成章地坐上了这头把交椅,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旋风寨的风气就似乎隐隐开始变了。
老爷子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多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身边的小们子一个个喝得头昏脑涨的,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便也不再多闻问,总之这个三眼鼠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四人不动声色地打听了一圈情报,随即便再次聚在一起,互相点了点头,打算等会儿跟邓大人他们打声招呼便悄悄离开。
好巧不巧的,身着喜服的一对儿璧人终于敬到了我们这桌。好歹也是四位当家之一,那之前被挟持的女子身后站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专门负责帮他挡酒。
带着僵硬的笑容来到我们这桌,身边的小喽啰们纷纷起哄,淳朴的群众们则诚心诚意地送上祝福。一对儿新人虽然心口不一,可面对如此热情的场面还是难免感动,和大伙儿热情地寒暄着。
盈霜出身书香门第,自幼接受贵族教育,言谈举止见透着满满的大家风范,羡煞一众血气方刚的年轻后生。在她身边,新郎官儿昂首而立,身材娇小却器宇不凡,显然是这些年来做头领形成的习惯。二人笑盈盈地接受着大家的祝福,不过随即便纷纷眼神一变,一个眼中带着惊喜,一个则是满满的愤恨与警惕。
不只是他们,那一日出现在前厅上的几个汉子纷纷涌了上来,将一对儿新人牢牢护在身后,眼神中带着杀气,死死地盯着我们四人。
凌朝颇为嘲讽地“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这小子也是真迟钝,抓了人家半天都没弄清楚人家究竟是男是女。不过无所谓了,毕竟他还是个少年,满脑子的英雄梦吗。眼下他还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还需要接受我们这些人生前辈的二次教育啊…
盈霜也不理他,自顾自挤过几个大汉来到我身边小声道“陆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我轻笑“巡抚大人家的千金出阁,这热闹我怎么说也得来凑凑不是?要不岂不是白来一趟金陵了?”
盈霜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略带娇羞地看了一眼人墙后头一脸疑惑的新“夫婿”,娇嗔道“陆公子好没意思,明明知道真相却还来取笑我,当心我告诉舅舅,让他回去给刑部大人递折子!”
我也笑道“那不就结了,你明知我是故意逗你的,又何必那么认真呢?”
我二人一直在窃窃私语,对面的几人也总算瞧出了端倪,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上前一步问道“二夫人,您可认识此人?”
山寨上原有四个头领,盈霜的这位“郎君”本是排行第三的,可被我和凌朝干掉了两个,她的排名自然也就上升了。新加入的凝儿他们本就是个玩儿,也无所谓座次,横竖这世道是谁狠谁说了算,你若不服,自个儿去跟她过两招啊!
如今大礼已成,按寨子的规矩,盈霜生是二当家的人,死是二当家的魂,横竖是跑不脱了,他们这些做小的自然也该尊称一声二夫人了。
这面还没消停,那头邓大人他们发现了这头的动静,也挤过人群来到我们这边。见到我们,索文昌他们小哥儿俩立刻兴奋地凑了上来,先是一人给了我一拳,随即便勾肩搭背地和我们聊了起来。
“你们…你们是一伙儿的?”方才质问盈霜的汉子不自觉地倒退一步,大有大祸临头之感。山寨不同于一般的帮派,来到这里的人多是把此处当作家一般看待的,对寨子里的规矩也必须严格遵守,不敢僭越。
可如今新立的二位当家居然是敌人的同伴,怎么着他也接受不了不是?我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将头上的包头巾一扯,直视着对面的几人说道“上一次的事情是个误会,双方各有损伤,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可这一次,听说你们是买通了鸡笼山附近的酒家,专门帮你们做这绑架勒索、杀人越货的勾当。好歹我也算一游侠,你们如此草菅人命,这一次我是断不会轻饶你们的!”
都不用我释放一身的王霸之气,对方几人就齐齐后退一步。我的手段他们都是见识过的,打打不过,做刀下鬼倒是挺有机会。如今双方不过两三步的距离,我完全可以一蹴而就,分分钟取了他们几个的项上人头,试问他们又怎会不慌?
不过随即我后脑就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拍得我是眼冒金星,好半晌才缓了过来。回头一瞧,却见凝儿一手端着一个大酒碗,一手搭在身边一个小喽啰的肩膀上,带着几分醉意讥讽道“小兔崽子,敢在老娘面前大放厥词?想灭了我们旋风寨,也不瞧瞧这儿谁是当家的!”
我!虽然满脑子愤世嫉俗的话想要喷涌而出,可到底还是软了一截,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跟她打了声招呼“恭喜堂姐继任山寨新当家!”
不是我怂啊各位!这真不是我怂,这位平日里就是个闯天闯地,连大内高手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如今还吃醉了酒,我
只瞧见她空着的那只手开始慢慢凝聚成爪,四周的空气似乎也渐渐稀薄了起来。若是不在这时安抚好她的情绪,鬼知道她会不会一个不爽闹将起来,伤了我们几个倒是无所谓,可若是伤了身边那些满心祝愿的百姓们就不好了不是?
毕竟也是个姑娘,凝儿也喜欢听人家奉承她不是?听我说完,她立刻变出了一幅笑脸,一把将我揽了过去,将斗大的酒碗递到了我面前笑道“好小子,挺上道啊!来,浮一大白!”
我!!!你管这玩意儿叫大白?!海白还差不多好伐?!然而很不巧,这面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越来越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开始聚了过来。本来凝儿手上端着的大海碗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如今竟递到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喽啰嘴边,一大群人顿时开始起哄,在旁边“喝,喝,喝!”地嚷了起来。
自从大伯在同福客栈酒后乱…那什么以后,他就开始对喝酒一事产生了恐惧。不过毕竟是我们老佟家的爷们儿,只要是上了酒桌就绝对不能怂!
毕竟无双阿姨是他的白月光,在每一个男人心中,那个女孩儿说过的话总是能占很大分量的,所以大伯便将重振佟家酒品的重任交到了后辈手中。可当凝儿呱呱坠地的时候他就直接将这事儿给忘到天边去了,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可爱的姑娘。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父女心意相通,凝儿还不到十五岁就开始喝酒,而且第一次喝酒就将她爹珍藏的极品女儿红喝没了大半坛,要不是大伯母及时发现,那大伯只怕连最后一小口都喝不上了。
不过经过这次时间,这夫妻俩也终于发现了女女儿在喝酒方面的卓越天赋。她喝的可不是佟姑姑家那兑了水的家伙,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百年好酒,是大伯从我们家后院的地窖里偷偷带出去的。就是这样的酒她一口气喝了大半坛,竟一点儿醉态都看不出来,甚至一直生龙活虎到睡着觉,让大伯母不得不相信,她肚子里出来的闺女居然会是个超级酒蒙子!
再加上后来在大猛山上和一群糙汉子共同生活,还有廖罡等几个战斗力不俗的酒友,早期在他们还没闹翻的时候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凝儿也趁机学会了行酒令,劝酒词等酒桌把戏,正式踏上了酒场新一代霸主的宝座。
放在今天,凝儿的酒量估计和白姑父、大嘴叔他们都能有一拼,随随便便就是三四斤的量。这一大碗酒少说得有个半斤左右,她三四口就能喝完。可我哪成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偶尔来两杯激烈的倒是可以喝个两三斤左右,可就这么大一碗一口气喝下去,我今儿非得横着出去不可!
邓大人他们乐得冷眼旁观,压根儿就没上来帮忙的意思。看着凝儿的右手再次凝聚起来,我的瞳孔开始不自觉地放大,随即把心一横,一把抢过面前的海碗,张大了嘴猛灌下去。
我…这玩意儿究竟是酒还是酒精啊?这些乡民们平日里不方便下山买酒,这黄龙山上又到处种着农作物,想要酿酒并非难事。可这些位未免也太实诚了,真的是一点儿别的东西都不掺,一大碗都是异常浓醇的米酒,一口下去从嘴烧到心,连屁股后头都…一言难尽呐…
凝儿先是异常兴奋地拍手鼓掌,不过随即突然凑到我身边晃晃悠悠地说道“臭小子,你就不知道慢点儿喝,把酒都从…都从旁边倒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