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长安如约,巍峨城楼,昭昭汉旗。
陈道人归朝,雍帝刘协遣司隶校尉黄琬,大司农周忠引数十官吏迎门,备四驾车马,数百羽林甲士,以示器重。
北风烈,见黄,周二人在城前议论。
“嘉谋,可还记得昔年杨太尉府前立的那位迎门童,今朝却倒置了身份,可叹物是人非矣。”
有些人早慧而后愚,有些人则大器晚成,黄子琰属聪慧如始,一生善辩机智,为世人所称道。
“黄公可知张安酒论中有一句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邓仲华孤身匹马北渡河,也添为云台诸贤之首。闾左布衣,商贾门吏又有何妨?”周嘉谋出于扬州世家,为周异从兄,官拜九卿人前显贵,却有一副好脾性,喜诗词歌赋,是酒论十篇的忠实读者。
“幸有陈道,非是董卓。洛阳近日传来的消息嘉谋可知?”黄琬是汉家名臣,秉忠贞之志无可厚非,但如今出了两个皇帝,该何去何从呢?
“略有耳闻,朝中不少名要欲东出潼关。”周忠已经说的很委婉了,如今长安城流言纷飞,更有甚者聚众私议,想让刘协退居陈留王,迎刘辩入关为天子。
“嘉谋作何想?”
“不谋,不参,亦不知。”周忠更倾心于刘协,至少这位帝王刻苦用功,有雄主之姿。
遂二者无话,各怀心思,共眺远方。
半个时辰之后,官道迎来马匹。
“鼓乐!鸣号!”周忠抬手,城楼起了擂鼓声,数百甲士齐喝助威。
“奉陛下之令,特迎陈从事,张将军归朝。”黄琬,周忠二人拱手,身后官员齐拜。
陈道,张合勒马而下,快步迎至黄,周二人身前。
“末将叩谢陛下隆恩!”陈道领张合单膝跪地,面朝汉旗。
“二位将军请起,请乘车驾。”
黄,周二人扶起陈道、张合,指引其乘车,半刻后,车马直奔未央宫。
时见皇宫内,刘协立于榻前,挑选衣饰,伏贵人与董贵人为帝参考。
“穿哪一件?务必要显得端庄隆重。”刘协面上喜色难抑,陈道在侧,一切无忧。
“陛下,要不穿此件。”伏寿,伏完与阳安长公主刘华之女,自幼知书达理,贤良温德。
“此衣艳红,过于轻佻。”董贵人认为不妥,又选了一件浅黑衣衫。
“今日是喜事,陛下着红衣,示以热情真诚,为公先生定能感同身受。”伏寿迎合刘协心思。
“善,朕就着红衣,快快为朕更衣。”
继,刘协走正殿,端坐于高台之上,片刻后又觉不妥,起身直奔殿前石阶,立阶迎望。
三刻左右,陈道二人入宫门,一路小跑至石阶下。帝自上往下迎,陈道自下往上走,三者会于石阶中段。
“此处不益行礼,二位请先入殿。”刘协左右手牵二人,共赴宣室殿。
入殿落席,陈道即起身呈奏“陛下,臣自领君命始,引潼关营出子午道,与征西将军马腾伐取汉中,历时四月,幸不辱命,特奉上汉中地形图。”
陈道从怀中取出图要,侍者呈于刘协,刘协打开地图细细做观,后而朗声大笑“雍州并汉中,先生功不可没,朕定当重赏。”
“陛下此役首功当为征西将军与射声校尉,征西营兵甲折损严重,望陛下多加安抚。”陈道推了功勋,又将杜畿之事禀明,请雍帝定夺。
“由此听来,杜伯侯可堪一用,朕即日下诏,赐其印信。”刘协很满意陈道用暂代二字。
“陛下,汉中据天险,易守难攻,可做屯粮之所,杜太守已派人自成固疏通褒斜一道,朝廷也需从盩厔县一侧协助。”
“允!朕即派卫觊领屯田卒拓宽栈道,行车马,通商贸。”
陈道将汉中驻防事项一一上奏,刘协也逐个妥善安排,二人来回应答一个时辰有余。
“陛下,臣未久居汉中,此间谏言存有疏漏,待日后杜太守再与陛下补缺。”陈道持礼退回席位。
“先生与张卿辛苦了,朕此处有一信文,请二位卿家阅览。”刘协将洛阳来的书信交于二人,继陈,张共览。
陈道刹那间变了脸色,因为他的一时之仁又给朝廷留下了祸患。
“陛下,臣……”
刘协抬手制止陈为公“先生仁厚,这也是朕信任先生的原因,若真是荼毒之辈,朕岂能委以先生重任?只不过弘农王未能体谅朕与先生,如今弘农王想在洛阳重塑朝廷,朕也是十分苦恼啊!”
“弘农王岂敢如此,假以权柄于他人之手,与傀儡何异?”张合直言指责刘辩,当日董卓揭穿刘辩谋朝篡位之时他也在场,证据确凿,何来脸面?
陈道低头沉思了片刻“陛下,弘农王一立,定有朝臣依靠,长安城只怕会不太安稳。”
“先生所料不错,朕身负先帝血脉,有历代君王庇佑,自是不惧跳梁小丑。但长安众臣多有东出潼关的意愿,敢问先生朕该如何自处?”刘协目色泛狠道。
“此事臣还需思虑,一时半刻难有定策,请陛下给臣些时日。”陈道征战在外,对朝廷情况不详,尚不知有多少人欲依附刘辩,需细细考究之后,才能定策。
“此事不急,先生大可休息几日,鱼儿难耐性子,自会逐一咬钩。”刘协点头道。
说罢此事,刘协转了家常,赐酒于二人,笑容渐增“先生可知长安近日出了个奇女子?”
“哦!愿闻其详。”陈为公举杯道。
“此女当堂斥责朕不懂史,亦不会用人。”刘协饮茶朗笑。
“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张合作问。
“董府,渭阳君。”刘协一字一顿答。
“咳咳咳!”陈道刚入喉的酒水从鼻腔涌出。
“先生染了风寒吗?先生可要注意身体啊。”
“臣请陛下治罪,臣约内无方。”陈道突然觉得这御酒都不香了。
“无妨,无妨。渭阳君是替他人鸣不平……”刘协将蔡邕事件的原委说给二人,权当一笑资“先生,现在觉得酒水可是害人之物吗?”
“呃!伯喈公学富五车,精通天纬,但这酒量实在不敢恭维,若臣那日在场。只怕王上公倒于桌案下,不省人事矣!”陈道厚颜暗讽蔡邕是那种殷勤酒宴的无量之人。
“哈哈哈!”
………………………………
日斜阳,道人牵马行街,观这繁华闹市,听耳侧芸芸之音,让行各家车驾。若问道人期许为何?尽在此中景象。
半个时辰后,道人至城西,见了久违的府宅。
“老丈,贫道回来了。”陈道栓马于院外,迎门与董家老吏打趣。
“讨食乞儿又来了?”老吏是陈道鬼怪故事的忠实听客,见了来人也喜。
“老丈何故挖苦?日后贫道可是要做董家家主之人,老丈就不怕贫道把汝逐出门庭吗?”陈道坐于阶下,脱靴抖落土尘。
“老朽还能活几年?只怕见不到你耀武扬威喽!”老门吏目生不屑道。
“老丈身体健硕,活个百八十岁也在情理之中。等贫道日后做了家主,再为你续一妻妾,岂不美哉!”
“莫逼老夫持棒!”
“罢了,罢了!记得喂马!”
陈道大步入了庭院,见正堂无人,直奔别院。
“渭阳君,贫道归来,怎不见迎奉,小心贫道……”陈道推门而入,见苏氏正与董白私话,立即收了嚣张面容,引得董白偷笑。
“嫂嫂在上,受仲定一拜。”
“张安!张府虽是商贾起家,但也识礼知节,在女儿闺阁如此高声喧哗,岂是君子?”人如玉,不琢不成器,张安能有今日也是张世平夫妇的功劳。
“嫂嫂,仲定错了。”陈道作揖间眼神示意董白求情。
“嫂嫂,他外人面前还是极有礼节,至于家中散慢些也无妨。”董白嗔怪了陈道一眼,开口求恕。
“即使夫妇也该相敬如宾,日后仲定若是欺负白儿,只管对嫂嫂说。”苏氏言语间细细作瞧陈道,寄了一份母子之情,从初生襁褓看他名满天下,许多话又碍于嫂叔的关系难以开口,浓于血水,止于礼节。
“嫂嫂放心,陈郎待吾极好。”
“也罢!你二人且说些私话,嫂嫂便不打扰了。”苏氏起身出院,房中只留陈道,董白。
陈道见苏氏离去,收了恭谦,抬手揽住董白腰身,在其耳后轻问“可曾想贫道?”
董白早就在等这一刻,但此时却身显僵直,红晕泛面,不知如何回应“吾……”
“贫道可是朝思暮想,翘盼难抑。”陈道执美人左手,二人静立房中,让董白说情愫比登天还难,陈道索性便不问了。
房门微敞,可见庭中落叶,霞彩琉璃,一诉相思之情。陈道人说着汉中风景,一路见闻。而董白却一句也未听清,只忆那山亭初见。
“想了。”董白声若蚊蝇,打断了陈道人的侃侃而谈。
“渭阳君可再说一遍?”陈为公故意高声道。
“听不清便罢,吾只说一次。”
“白儿,此生唯你,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