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望将军节哀顺变啊。”
见秦善道触景伤情,骆宾王出言宽慰道。
“哎~也多亏了犬子,否则,这次黑齿将军出征江南,恐怕我都不能随行。”
骆宾王和郑东也算是对秦晙有过接触了,就这段时间坐在同一个马车里,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认为,秦晙和一般的世家子弟不太一样。
秦晙能和士兵们同甘共苦,还对世情风俗有着一定的理解,起码说明,秦晙不是流连于烟花柳巷,只会三五成群,风花雪月的那种纨绔子弟。
于是骆宾王称赞道,“将军虎父无犬子,秦小将军见识匪浅,又能身先士卒,将来定能像李卫公,苏庄公一样,扬名天下。”
“哈哈哈,先生过誉了。”
有人夸赞自己的儿子,作为父亲的秦善道还是很开心的。
“嗨,光顾着聊天了,竟然把正事给忘了。”秦善道突然想起来自己把骆宾王师徒带到府上不是来叙旧的,当然两人也无旧可叙。
“将军莫要再提钱的事了,在下是万万不会收下的。”
骆宾王看见秦善道又把手伸进袖子了,连忙摆手。
“先生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收不收。”
“那好吧,将军请讲。”
“从杭州出发时,刺史詹穆思将从客栈中搜出来的两位的行李都交给了在下。当时在下仔细检查过,并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但由于当时先生还没有得到太后的赦免,那些东西都被在下交给监军带走了。”
说到这,秦善道歉意的低下头,从袖中掏出先前的那袋钱,托在手中,对骆宾王说道,
“唯独这些钱,被在下留了下来,本想着就此装进自家的腰包。但……”
说到这,秦善道的脸更加的红了,憋了好久才继续说道,
“但在得知先生已经被授予官职,要在京留任之后,在下才想起先生如今应该是身无分文了。在下左思右想,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才想着去端门外拦住先生,把这些钱物归原主。”
骆宾王和郑东面面相觑,都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哪有人把钱都不声不响的装进腰包了,再掏出来物归原主的?
郑东不禁寻思,这秦善道怕是见师父被太后赦罪,又加官进爵,所以才把钱还回来示好的。
瞬间,秦善道在郑东心中的地位就下降了不少。
然而骆宾王却和郑东想的不一样。
秦善道虽然出身贵族家庭,但久在军中,应是性情豪爽之辈。
此时屈尊降贵把自己请到家中,况且对于秦善道这样的人来说,表情和神态是很难装出来的。
因而骆宾王对秦善道的说辞并不反感。
再说了,像秦善道这样直接告诉对方自己图谋不轨,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再结合秦善道在皇城大门前就敢直接掏钱的行为,骆宾王认定秦善道必然胸无城府。
于是骆宾王微笑着说道“多谢将军体谅,但这些钱在下还是不能要。”
“这是为何?这本身就是先生的钱啊!”秦善道猛地站起来,脸上有疑惑也有委屈。
“秦将军不要激动,听在下说两句。”骆宾王也站起来。
秦善道自知失态,便朝骆宾王拱拱手,
“先生请坐下说。”
“来神都这一路上,我师徒二人蒙将军照顾,未曾吃苦,已经深感无以为报,这点钱不足报将军之恩于万一,怎么能再要回来呢?”
“那都是在下应该做的,岂能图先生回报?这钱,请先生务必收下,不然,就是先生瞧不起在下。”
“将军这是怎么话说的?骆某绝对没有任何对将军不敬的想法。只是这钱,在下绝不能收。”
两方坚持不下,互相推来推去,郑东看着头大,但又苦于插不上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骆先生不收,父亲也不要坚持了。”
那人走进屋来,众人望去,正是秦晙。
只见他穿着素色的棉袍,外面罩着鹿皮大氅,脚上套着短靴,径直走到骆宾王面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又朝郑东也拱拱手,两人都站起来回礼。
在和秦善道见礼之后,秦晙接着方才的话茬说道,
“但骆先生如今初到京城,刚刚授官又无俸禄,京城米贵,骆先生难道要带着郑兄露宿街头吗?”
秦晙从父亲手中拿过钱袋,走到骆宾王面前,恭敬的递过去,
“这些钱就请骆先生暂且收下,就当是我秦府借给骆先生救急的,骆先生意下如何?”
骆宾王看着面前弯着腰的秦晙,又扭头看了看下首的郑东,后者还处在刚刚暖和过来,偶尔搓手的状态。
骆宾王心下寻思了一番,觉得自己这个当师父的,不能让徒弟跟着自己吃苦。
正犹豫间,秦晙直接把钱袋塞到骆宾王的手中,“骆先生就不要再犹豫了,先拿着吧。”
“是啊,骆先生,小儿说的不无道理,就请收下吧。”
秦善道见自家儿子如此眼疾手快,连忙在一旁帮腔。
骆宾王把钱袋放在一旁的几案上,朝秦善道和秦晙抱拳拱手,“那骆某就却之不恭了。”
“哈哈,好!”秦善道大喜,“晙儿,吩咐下去,准备酒菜,为父要好好招待两位客人。”
“这不妥吧?拿了钱,骆某已经心感不安了,怎么好再叨扰将军!”
“无妨无妨,平素里也就我和晙儿两人吃饭,冷清的紧。今日骆先生驾临寒舍,怎么好让二位空腹而还?”
自从进了洛阳城,一直都没再吃什么东西,几个时辰折腾下来,骆宾王其实也有些饿了。再想想郑东,肯定也是强忍着没说而已,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秦善道自是十分欢喜,两人留下吃饭,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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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几缕北风吹过,寒意逼人。
几人吃完饭正在堂中叙话,郑东如厕回来,才发现已经开始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花扑簌簌的往下落,仿佛是从树上被震下来的,这才几分钟的功夫,地上已经是一片雪白。
郑东转念一想,自己来到唐朝已经这么久了,然而却没有什么成就。蓝皮书上的任务,恐怕一时间也无法完成了。
低着头,踏着青石板往屋里走,一头撞在了秦晙的怀里,后者扶住郑东,惊声问道,
“郑兄为何低着头走路?看起来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
“sorry!”
“啊?骚瑞?什么意思?”
郑东一脸的惊恐,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是在感叹这雪下的好大,真是天降的祥瑞啊!”
“这雪是哪门子的祥瑞啊?”
“诶~将军岂不闻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吗?这这么大的雪,不正是瑞雪兆丰年嘛?”
秦晙用力的摇摇头,表示一句也没听说过。
郑东拍了下脑袋,自己在干什么啊,这些谚语都是近现代才出现的,唐朝人哪里听过。嗨,今天可能有些糊涂,老是说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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