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城以南,中原地区以冬小麦为主要农作物,因此种植小麦对于这些农户们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
郑东走到郑老丈的面前,“老丈,依您看,这小麦几时收割为好?”
郑老丈缓缓直起身子,“爵爷,就今天这样子,小老儿敢说,最近五天内不会有雨。要说收割的话,今天就可以开始了,不然遇上大雨,就不好说了。”
“好,那就按您的计划来,我让大家都跟着您的步伐。”
慰问了几句之后,郑东就让农户们各自回家准备收割了,下午半天,郑东就在各个田垄之间来回巡梭吗,碰到这个问两句,遇上那个也说说,不知不觉半天就过去了。
两天过后,郑东再来看时,麦田已经空了,只有寥寥几个孩童,还在麦田里来回奔跑,手里拿着花束一样的麦穗。
郑东随口吟了一句,“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却不知宰相苏良嗣悄悄站在郑东的身后,蔡小刀本打算禀报,却被苏良嗣用眼神劝阻。
听郑东念完,苏良嗣意犹未尽,“郑爵爷,为何不将全诗都诵出来啊?”
郑东听见声音,回身一看,连忙弯腰行礼,“见过苏相。”
这苏良嗣身为文昌左相,即尚书左仆射,真正的实权宰相,连薛怀义都不怕的角色,郑东岂敢有半点的不尊敬。
况且苏良嗣今年已经是八十一岁的高龄,就算是没有官职,在以孝治天下的大唐,也是可以横着走的,任谁都有供养的义务。
“之前老夫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郑爵爷天授奇才,今日一见,果然没让老夫失望。”
郑东尴尬的脸都红了,“苏相过奖了,请到这边来坐。”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郑东可不敢让他有半点闪失,命千牛卫扶着苏良嗣来到了棚子里。
苏良嗣喝了一口郑东捧上来的凉茶,面带微笑,“老夫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年轻勋贵如此专注于农事呢!”
“民以食为天嘛,如果农户们连饭都吃不上,估计就沦为流民了。”
“嗯,去年你在朝堂上那一番流民论,老夫非常认可,虽然在别人看来,你似乎是为了谋利,但给朝廷带来的那些好处,不是谁都清楚的。”
“苏相明察秋毫,晚辈感激之至。”
苏良嗣呵呵一笑,“老夫今天来,是想亲眼看看你这新式耕种法的收成的。”
郑东楞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这种级别的高官,知道这点消息应该是易如反掌,更何况自己也没有刻意隐瞒。
“那可能要苏相等一会了,估计最快也得午时才能报上结果。”
“没关系,老夫正好可以与郑爵爷聊一聊。”苏良嗣斜靠在郑东平时坐的位置,“你先把你刚才所吟之诗完整的念一遍给老夫听听。”
郑东不敢怠慢,连忙把白乐天这篇《观刈麦》的全文背诵了一遍。
苏良嗣连说了三声好,“你这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觉悟,真是难能可贵。”
说话间,蔡小刀来报,说二十户的收成和平均亩产已经统计出来了。
郑东从蔡小刀手中接过账本,递给了苏良嗣。后者一目十行,转瞬间就看完了,“你这是什么田?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收成?”
郑东自己还不知道收成如何,只知道此地以往种植冬小麦,亩产不过二百斤。
从苏良嗣手中接过账本,郑东也略微浏览了一遍。
只见排在第一位的,还是第七户的牛二河,平均亩产为三百九十四斤,第二名是第十六户的李大,之前的短签第一,今年平均亩产三百八十一斤。
排在末位的,是第十三户张大干,平均亩产三百三十斤。
另外,蔡小刀还特别记录了单亩最高产,是为郑老丈家的一亩好田,单亩收成高达四百二十七斤。
对于没见过杂交水稻和杂交小麦的唐朝人,这样的数据确实会让他们大吃一惊。
郑东给苏良嗣解释了一通,表示自己也没有怎么指导,完全是因为农户们实心用事而已。
苏良嗣哪里肯信,回去就把此事上报给了武则天。
作为劝课农桑的主导者,武则天怎么可能会放过郑东,因此郑东就跪着给武则天讲解小麦耕种的过程和细节。
再加上苏良嗣呈上来的那篇《观刈麦》,以及李昭德抄录过来的《师说》,武则天又惊又喜,
“你小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诗一文,一农一教,可谓是教学农事两开花啊!”
郑东趴在地上不敢吱声,生怕武则天心血来潮,让自己当堂赋诗作文,那这不就露馅了?
武则天抱着那两纸文章,坐在御榻上品鉴,挥挥手便放郑东回去了。
第二天,小太监宣和来到郑东的男爵府,手里拿着一卷制书。
制曰“鸾台朝散大夫行司农丞福昌县开国男赐绯鱼袋郑东,精勤从事,力行徇公。天子唯谷是恤,思富国便民之事,莫若端本,以尊农事。盛礼兴乐,望虽重于执珪;八政一农,事尤殷于理粟。况东选育嘉禾,坚白在公,宜回职金之府,更膺搜粟之寄。可守司农少卿,并赐爵一级,为福昌县开国子,其余散官如故。制书如右,符到施行。”
是唐朝的官爵太便宜?还是自己表现的过于突出了?这才多久,就升任正厅级干部了?
要是让哪些怀才不遇的大诗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自己呢。
郑东小心翼翼的接过制书,暗中给宣和奉送了几锭银子,后者面带微笑,便告辞了。
从现在起,郑东就要参加朝会了,幸亏武则天本人比较懒,把先帝定下的五日一朝改成了十日一朝。
但郑东依然有些担心,像他这样的升官速度,肯定会引来别人的嫉妒和不满,况且郑东的身份和背景都比较特殊,在朝中也没有真正的靠山,可谓是无根之木。
一旦木秀于林,堆出于岸,难免会像白起、李存孝那样含恨而死。
郑东毕竟遍览史书,大道理还是知道的。
每每上朝,郑东都像牙膏一样,有人问话就回答,绝不主动出击。真正有好的政策和措施,则在私下里上报武则天。
另外,郑东将几个工厂和店面完全交给程伯献和秦晙二人,自己则在学校,司农寺之间来回跑,以免被小人抓住把柄。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今年三月,武则天按照侍御史鱼承晔的儿子鱼保家提供的建议,在洛阳宫城前设置了一个铜匦,四面分别为延恩匦、招谏匦、申冤匦、通玄匦,随时接纳天下任何人投递的表疏,可谓是世界上最早的直达天听的信访系统。
另外,武则天还提拔几个市井无赖,专门用于揭发和告状,其中最著名的要数来俊臣,索元礼、侯思止、霍献可等人,还有进士出身的秋官侍郎周兴,杀害章怀太子李贤的左金吾卫将军丘神勣等。
这些人,都是郑东目前还不能正面硬刚的,连狄仁杰都躲不过他们的陷害,自己这点道行,还是先藏起尖牙当只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