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两人靠近,火光中剥离出一缕清气,盘旋在两副棺材之上。
“文迪你看!”张霏霏站起了身,瞪大了眼睛,道,“月歆身上的红衣消失了!”
如她所说,原本身着红衣的陈月歆此刻已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她上前搭了一会儿脉,失落道,“还是没有心跳,还是冷的……”
汪文迪把她的手拉回,拍了拍她的后背,拧着眉头看着那一缕散不去的清气。
稍加思索,他又道,“难道是……红衣褪,凶光散,黑气化清,阴阳结同心?”
他一抿嘴,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拉着张霏霏走到了棺材边的一处空地,示意她摊开掌心,“霏霏,你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痛。”
“好。”张霏霏依言照做,把白净的手心展开。
汪文迪指尖凝出一道金光,把火光中的清气引了过来,随后分别在自己和张霏霏的掌心划开了一道口子,又将二人的血气导入了清气里。
随后他与张霏霏面对面站立,一边控制那道清气一边念道,“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当谓同心,血灵结阵,阵起相连……朱雀玄武,驱邪缚魅,青龙白虎,应变无停……临兵斗者,天人合一!!”
跟着他口中的咒语,那道吸收了二者力量的清气以血为凭,骤然落在二人脚下,随后变化不断,画成了一个将二人拢在其中的阵法!
张霏霏眼中微惊,但还不等她先开口,脑海中就先响起了一个声音。
“汪文迪?我正传音于你,若能听见便速回话,这同心阵隔阴阳,坚持不了多久。”
是瞿星言的声音。
她抬眸望向对面的人,汪文迪显然脑子里和她一样出现了这道声音。
汪文迪没动嘴,以神念交流起来,“我已结阵,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月歆没事。”
瞿星言简单说了,立即说起正事来,“阴阳棺还未破,关键点在一个盒子上,你们此前在墓里有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
说着,他又把那盒子的特征描述了一遍。
张霏霏的脑子快速运转起来,立马反应答道,“之前那记录九尾狐的故事的壁画上,最后那位高僧的身边,就有一个有藤原家标识的盒子!”
她的声音并不能透过法阵传给瞿星言,只得由汪文迪代为转达。
汪文迪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接着补充道,“如果咱们说的是同一个盒子,那么那个盒子是那位高僧用来封印九尾狐妖魄的,也就是他想用那个盒子来封印杀生石,但是失败了,所以才不得不用自己毕生的灵力炸了杀生石。”
瞿星言一边消化他给出的信息,一边又问道,“藤原家没落于十一世纪左右,倭寇海战起于十三世纪,这二者之间你有没有什么能想到的关联?”
他一说完,脚底下的法阵便开始逐渐缥缈,变得有些忽明忽灭。
汪文迪心中一紧,也是火速在脑中寻找着这么多年来储存的知识。
终于,在法阵还保有一些光辉的时候,他连忙答话,“有一个看上去不那么重要的关联,藤原中吕……就是在一次海战中消失的,据说藤原家为了博取位高者的信赖,派了家族的大部分力量参加那次战争,然后兵败……”
话音未落,法阵就先失去了光辉。
一刹那,一阵阴风袭来,再度卷灭了蜡烛上的火光。
张霏霏手上的口子已经愈合,她又看了一眼陈月歆,几次想要开口从汪文迪那里得到一些安慰和鼓励的话,但她还是没有开口。
她深深的呼吸平复自己的心绪,内心则一遍一遍替那头的两人祈祷起来。
说回阴阳棺阵中。
眼看着脚底的光辉陨灭,耳边的声音也不复存在,陈月歆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唉,这话没讲完,难道老天爷也觉得我差点运气?”
“你运气够好了。”
瞿星言不客气的打断她,收了力做调息,一面答道,“有汪文迪这样的神队友,反应及时、结阵及时、交流及时,要换了别人,指不定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你还指望场外求助?”
陈月歆哼了一声,嘴里却应道,“说的也是啦……”
她看着冥想回神的瞿星言,迫不及待的问道,“有主意了?”
“有个想法,”他眼中似星沉寒江,语气沉着道,“这个阴阳棺的主阵人,不是藤原欢子,而是藤原中吕。”
“她把两个故事重叠,混淆视听,实际上的掌控者,还是她。”
陈月歆尽量跟上他的思维,点头道,“这毕竟是藤原中吕的墓,她掌控一切很正常……”
瞿星言再将想法解释的通透了一些,“我的意思是,我们只读出了其中藤原欢子的故事,没有读到藤原中吕的故事,所以哪怕有指示,且按照指示去做,也不会成功,因为从一开始就是偏离主线的。”
正如他们走的那条阴阳路,从一开始,就是被雪女引到了错路上来了。
“那真正的主线是?”
“‘正统衰微,外戚专权,军队割裂,天下大乱’,以及‘交易无规,海盗横行,大国之下,战火连绵’,问之‘家族兴衰,天下危亡,安能系于一妇人之手’。”
陈月歆翻了个白眼,“说点我能听懂的。”
瞿星言轻笑了一声,道,“第一句,指的是藤原家覆灭,但立马又有了别的、新的摄政者,而且其中藤原家一直在找机会,想要东山再起。”
“第二句,指的是与别国的出海交易被海盗,其中的‘大国’,说的是咱们的大明王朝,意思就是当年绵延已久的倭寇之战了。”
她接着问道,“那第三句呢?”
“汪文迪不是说了,藤原中吕参与过战争吗?”瞿星言捏了捏下巴,道,“我先给你说说,藤原中吕这个人吧。”
陈月歆正要点头,却突然变了脸色,低声道,“一会儿再说,有人过来了!”
出现在台阶上的,是仍一身素衣的藤原欢子,不一样的是,她这次没有抱着盒子。
瞿星言眯了眯眼,凑近陈月歆身边,笃定道,“汪文迪方才说,盒子是用来封存九尾狐妖魄的,也正是维持着阵中术法的关键所在,而且依藤原家那几个喽啰所言,极有可能是藤原家在饲养玉藻前,或者是双方达成了什么盟约。”
“汪文迪就跟你说了两句话,你就能把事情捋得这么清楚?”她按下眼底的惊色,压着嗓子叹道。
没等他回话,藤原欢子就清了清嗓子,发出两声咳嗽,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跟着又道,“我问你的问题,如今还是没有答案吗?”
瞿星言上前一步,挡在了陈月歆面前,冷声道,“其实你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而且是外人无法改变的答案,对吧?藤原中吕。”
女人一愣,随即笑了,轻蔑道,“那看来你是不想出去了。”
随着她的言语,她身边蒸腾出一圈白色的雾气。
雾气消散后,她已然变了个模样。
她一改朴素之风,头上簪满了各色的首饰,垂下来的珠花随风摇曳,身上的衣服绣着大面积的樱花,衬得她皮肤更加水灵透澈,加上那一对勾人的狐狸眼,当真是款步姗姗,媚态如风。
“拆穿你的真面目,不过是破阵其中一步而已。”瞿星言镇定道。
“你认识我,也不过是知道藤原中吕的名字,对于藤原中吕的经历等等,你又知道多少呢?”她淡然笑着。
藤原中吕停在了离两人只有三米远的地方,紧接着,后头的常寿院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转眼之间,三人同在一方平台之上,除了身后可以倚靠的这一棵参天大树之外,只有望不到尽头的黑色。
她继续以一种无谓的态度道,“若要同我讲历史记载,我便只有‘俗不可耐’四个字送给你。”
“所谓的历史,不过是胜者的舞台,堂而皇之的贬低、蹂躏败者,但这一切,人们不能说历史不公平,因为赢了,就该有赢家的待遇,输了,就要接受输家的惩罚,只不过……真相往往被这种公平所掩盖而已。”
“抛开历史不谈,难道天下安危,就能被一个女人左右吗?”
瞿星言脸上冰雕似的表情雷打不动,冷哼一声道,“左不左右天下我不知道,但你藤原中吕确实给藤原家带去了毁灭性的打击,成为了藤原家走上最终末路的直接原因,这一点你无法否认吧?”
闻言,陈月歆偏生再补了一刀,道,“害,连自己的命都没活明白的人,怎么一心想着影响天下了?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啊?”
藤原中吕投来锐利的眼光,反击道,“论脑子不好使,我如何能同你相比?若非你行事冲动,不过脑子,你们二人又何至于困在此地,寸步难行?”
“你……!”
“别跟她废话,动手!”
瞿星言方一说完,便骤然利落出手。
手中金轮穿透了藤原中吕的身体,却见她嘴边的弧度越来越大,得意道,“就算你找到了关键又如何?时间太长了,你输定了。”
语毕,她就消失在白光中,只留下了那狂妄自信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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