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冬雪,叶枯草盛。随风摇曳的是亘古不变的生老病死,不论地鱼或是天池。
天池何其大,每日都有不寻常的事,例如,谁家老祖证道飞升,谁家老祖气绝不瞑目,哪个大门派雪藏的徒儿出山寻衅小辈,再例如,青水宗百人齐聚一堂招收门生。三年青山,三年青木,三年再青水,今日青水宗热闹极了,宗上下的精气神焕然一新,山门前竖联两条,“青城有山有木更有水,三教有儒有法更有道”,横幅一条,“三宗齐聚。”
西山的许多姑娘迎在山门前,徐秋也属西山人,稀里糊涂的被于清水给拉到了山门前,做起了迎客的人,于清水还要在徐秋的耳旁别一枝花,徐秋以死相逼才免了这一枝花,一旁的于清霜乐开了花。北山也来了几人,杨天为首,主要是持剑立在一侧,为了防止有自大之人上门寻事。偌大的山门前并没有瞧见一位前辈长老,徐秋听说,南山的药阁去备药膳,为这些四面八方而来的“客”洗尘。打徐秋入了青水宗后,大多数的地方都跑了个遍,多是西山与北山之间,南山的药阁也偷偷溜上去几趟,唯独东山不曾去过,不是徐秋不认得路,而是徐秋总在踏入东山一步的时候每每都会有池余前辈出现,拦住他。正在纳闷的徐秋悄摸的传话问于清水,“清水姑娘,北山是什么来头,怎么从来不曾听说北山的人?”于清水一听北山脸色有些不自然,白了徐秋一眼,再悄悄的传话,用稍有不安的语气与徐秋说道:“北山,青水宗,宗主宿居之处,怎么、你去打扰过宗主大人的清修?”
青水宗宗主的宿居之处?徐秋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东山如此神秘,敢情是宗主宿居之地。徐秋心说这青水宗宗主如此神秘,该会是个什么模样哩,于是又问于清水,“宗主,男女?”于清水一副瞧徐秋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神情,眉头紧皱,干脆没有搭理徐秋了。
这一幕被立在宗门旁的杨天瞧的是一清二楚,如果情敌的眼神足够杀死徐秋,恐怕徐秋的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杨天不动声色,与徐秋对视一眼的时候抖动了一番手里的长剑,亮出了刺眼的剑芒,以示不善。徐秋对这打翻了醋坛子的杨天讪笑两声,不动声色的传话给杨天,说了一句极赋哲理的话,“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你、你!”杨天气坏了,吞吐半天也说不上什么,只因于清水正在瞧他。于清水很想与杨天说上一句自己与徐秋不存在什么,可又说不出口,徐秋倒是凑过去与她呢喃,“无妨,顺便瞧一瞧这位小姐夫的气度。”
“小姐夫?”
于清水脸色逐渐泛青,细声道:“哪来的小姐夫?”
徐秋见怪不怪,女人说话不认账也是常事,不足为奇,于是随便囫囵了两句搪塞过去了。
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其中有青山宗的人,也有青木宗的人,顾名思义这个词说的真是有几分道理,徐秋将这么一群人瞧在眼里,有了一个小结论,青山宗的修士多是一些五大三粗之辈,贼溜溜的两眼直在西山姑娘们身上打转,就好似五十年没见过女子一般,反观青木宗的修士则是“正经”多了,目不斜视,视若不见,但是徐秋知道,这些都是假的,道貌岸然罢了,凭何?徐秋可是有解梦的本事呐,虽然说不打招呼就瞧人梦有些不礼貌,但是瞧完不说出去就不算瞧喽,这个道理与楼三千找姑娘时候说的那一句有异曲同工之妙,“玩完不给钱,就不算玩喽。”
忽的!
杨天腰间长剑陡出,不动声响的提在了手中,徐秋眼疾手快,立马身子一侧,还当是这杨天气急败坏,在这就要出手,徐秋这样打算,如若杨天不分场合,沉不住气,在这个时候与徐秋大打出手,那么,至于他与于清水之间的姻缘他便撒手不管,反而要做个搅屎棍,当晚就将于清水给捅了。
不对。
他只提剑在手,但并未动弹,眼神也并与徐秋有任何的交流,正在这个时候,于清水也是微微含首,不善的模样。徐秋迎头一瞧,打天际来了一行人,正疾往青水宗而来,足有八人,徐秋是一个都不认得,但是徐秋不喜欢这些人,并不是因为这些人的相貌与性别,而是那一股傲气冲天的气焰,人还未至,刻意施加威压,这是要给青水宗一个下马威呐。看来这些人是常客了啊,杨天定是之前与这些打过一些照面,熟悉了他们的路数,才提剑在手提前做好了抵挡的准备,于清水如是,不动声色的一手握在了腰间的剑上,徐秋没有剑,也舒服的很,并没有任何不适,于是乎,望呆。
其中一定有些故事的,不过还不待徐秋开口询问于清水,那八位已翩然落地,瞧这八人的衣裳,徐秋呢喃了一句,“头大脖子粗,不是伙夫就是青山宗。”
乖乖,为首那人耳真灵,二话不说来到了徐秋的面前,伸起一手就要落下,这是要掌嘴,不过徐秋丝毫不担心,就在这个时候,杨天竟一步穿至,与于清水一同挡在了徐秋的身前。实话实说,杨天这个时候能有这个举动,徐秋还是很欣赏的,虽然他没有大才,但“同仇敌忾”这四个字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就凭杨天这一步,徐秋已认定了,关于他与于清水之间的事能帮则帮,他这不是在为自己积德,而是在为楼三千积阴德哩。
“王成新,你要作甚?”
先发问的是于清水,她昂着头,丝毫不畏惧这高她一头的王氏。王成新操着一口地道的俗语,骂骂咧咧,“唷,野鸡变凤凰?许久不见,清水师姐就变的这般水灵,怕是轻轻一捅就要出水唷,真是搀坏了哥哥唷。”这厮一句之后,脸色瞬变,一指二人之后的徐秋,“姓甚名谁,是将你的嘴伸过来,还是劳烦我自己动手?”
绝不善罢甘休。
“好大的气魄!”于清水轻唤一声,看似声音不大,但已有了一分针锋相对的意思。反观正主,徐秋倒是一点都不慌张,指间的天地三清术早是备好了,方才也在对视一眼的时候瞧了一番他的梦,虽然这厮的修为高徐秋不少,但光瞧他这几日的事还是不难,徐秋做了两手的准备,第一手是指间的天地三清术,第二手比较不光彩,他拍了拍杨天的肩头,示意无妨,他缓缓走出来,笑眯眯的从头到脚瞧了一眼王成新,微微摇头,啧啧念叨:“昨夜,徐某人做了一梦,梦里梦见了一件事,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早膳都没吃下,实在令人作呕。哎,本来都是要忘怀了,可偏偏瞧见了王兄,这又想起来,罪过呐。”
王成新不晓得徐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不慌乱,他眼中的徐秋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跳不出什么大事儿来。
“趁各位都在此,不妨替我徐秋解梦?”
于清水向来都认为徐秋是个鬼点子颇多的少年,她与徐秋对视一眼,遂接话:“徐道、徐小友,你说罢。”其实于清水在称呼徐秋的时候,是有门道在其中的,徐小友的言外之意则说明徐秋还不入青水宗之中,稍后的三宗小辈切磋中他无须出手,只在招人的时候与一些散修野修切磋,如此一来,王成新也拿他没办法,毕竟在三宗收人的时候,不入宗门的散修野修才是最珍贵的资源,尤其是类似徐秋这样有七段修为的人,吃香的很哩。
徐秋脚踢小碎石,踱步,“梦见了一个人,我徐某人自诩也见过了不少人了,无论是圆脸、方脸、或是鞋垫子脸,我都见过,可还从未见过类似梦里那人的脸,简直...无以言表,奇丑无比。横眉一对,高至额头,奇人也。一脸横肉却下垂,就如同上了年纪女人的老黄兔一般,半垂半吊,怪人也。眼眉褶皱,看似卧蚕又不似,若是解开一看,里头可藏百十钱,神人也。最要命的是,梦见他的时候,他正趴在一女子身上挥汗如雨,女子本命不该绝,可那厮身下利器尖尖,有如挠痒痒,女子仅笑话了一声,不料被那厮听见了,一剑封了喉。啧啧啧,此事当是怨天还是尤人,女子一命算是命中注定,还是六月飞雪?”
徐秋含首,陡然发声:“徐某人就在这命中注定还是六月飞雪之中徘徊了许久,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各位可有高见?”
最后这一句徐秋是丝毫不避讳王成新,直接对他说出口的。
王成新却没了动静,迟迟没有下文,就愣愣的盯住了眼中清瘦的徐秋,回不过神来。在他迟疑的时候,于清水与杨天也是微微发愣,不自觉的与徐秋先前一般,上下打量起了王成新,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二人皆是缓缓回首瞧徐秋,于清水眼中流连的是对徐秋胆大的赞许,杨天如是,不自觉的为徐秋比起了一个大拇指。
梦里那个挥汗如雨却引女子笑话一声的那位是谁?
王成新是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