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出了山海关,气温便降了下来,车内大家都翻行李找衣服。
萧遥如今本体是骷髅,根本不觉得冷,因此就没动。
车内的人一边穿衣服一边讨论“今年怎么冷这么早的?这才刚出山海关呢。”
正当大家就着今年冷得早这个话题说得热火朝天时,忽然有人神秘地道“未必就是天气冷呢,说不准,是阴气重。”
此话一出,火车车厢内静了一下,随后大家七嘴八舌地开起玩笑来“阴气重?你该不会说这里头有鬼吧?”
“各处都不许搞封建迷信,鬼魂没地儿生存,跑火车上了是吧?”
“说不准还是个漂亮的女鬼呢。我们那旮旯说,当年打地主时,好多富贵人家搭火车想跑的,可都没跑成,没准魂魄就留在火车上了。”
见大家说得热闹好笑,先前神神秘秘的说话人说道“我可不是开玩笑,这火车上确实不干净。”
他说完这话,车内忽然吹气一阵冷风。
众人被冷风吹得一怔,心里有些发毛,可很快有人扯着嗓子喊“哪个王八羔子开的车窗啊?不知道冷吗?”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
就是嘛,分明是风吹,他们倒叫人吓了一跳。
正在闭目养神的萧遥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随后又闭上双眼。
过了不知多久,萧遥忽然被一声尖利的叫声吵醒了,她睁开双眼,才发现车厢内乱成一团,车内乘客三三两两挤成一团,正瑟瑟发抖,目光充满了恐惧,正在打量四周。
萧遥拿掉帽子坐起来,打量四周。
一只手忽然横在她身体前,随后她耳旁响起一道发抖的声音“别动,别、别动。”
萧遥扭脸看过去,见是一个秀丽女青年,她此刻上下牙正在打架,显然怕得厉害,但还是伸手按住自己,想了想便问“是有鬼吗?”
结合睡前车厢内的讨论,最有可能就是有鬼。
女青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擦汗“我们、我们这火车一直在开,可窗外的景色一直不变。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萧遥看向窗外,见黑漆漆的,不由得好奇“这黑漆漆的,你怎么知道鬼打墙了?”
“有个废弃的小站,我们一直重复路过这小站……你看,窗外亮起来的,就是那小站……”女青年惊恐地指着窗外。
萧遥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出去,见果然有一个小站。
不过她看了一眼,便发现小站没问题,于是又将视线放回车内。
这时车内一妇人忽然站了起来,拉开了车窗,就要跳出去。
她身旁的人见状,一边尖叫一边死命拉她“别去——”
又有男人推拉人那妇女“你快放开,由着她跳,厉鬼是在找替死鬼呢,她死了,就消停了!”
“她跳下去会死的。”拉人的妇人死死拉住要跳的妇人,尖叫道。
推人的男人叫道“死她一个总好过死我们一车人!你快松开,让她跳下去!我是科长,还有老婆孩子,我不能死!”他说到最后,仿佛崩溃了,疯狂推两个妇人,似乎要将两人一起推下去。
四周的人有的麻木地看着,有的出声支持男人,有的则企图阻止男人,车厢内乱做一团。
萧遥喝道“好了,都给我停下。”
吵吵闹闹的车里人听到这话,都看向萧遥,在昏暗的灯光下见了她的容色,俱都被惊艳得说不出话来,原本恐怖的气氛也减轻了几分,仿佛这不是有厉鬼的车厢里,而是在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的世外桃源。
就在这时,车厢内又响起凄厉的嘶吼和怪笑,那笑声仿佛来自地狱,充满了恶意和怨毒。
车厢内众人重新进入恐惧的氛围之中,推搡妇人的男人仿佛崩溃了,他用尽全力推两个妇人,企图将她们从车窗中推下去。
萧遥连声喝止,见那男人都不听,便上前,一把揪住男人的手将他推倒地上,又将两个脸色苍白的妇人拉回来。
被魇住了的妇人还是挣扎着想往窗外跳,方才男人推两个几乎能得逞,就是因为这妇人失了神志,一直企图往窗外跳,另一个妇人要应对拉和推,根本应对不过来。
萧遥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捉鬼符术,但是光是想想就从身体到灵魂都在抽搐,忙将之抛到脑后,决定先找厉鬼,毕竟她自己也是厉鬼,打火车上的厉鬼不难。
因此,她将被魇住的妇人拉着,不让她自寻短见,目光则在车厢内打量。
被萧遥推倒在地上的男人爬了起来,被推倒的丢脸和濒死的恐惧让他指着萧遥厉声骂道“你跟我撞什么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个劳改犯而已。指定是被流放到宁古塔的,我就是那旮旯的人,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萧遥心里厌恶他,见他杀人被自己制止了还瞎喷,想也没想,便一巴掌扇了过去,喝道“闭嘴。”
男人一张脸被打得火辣辣的,他捂住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萧遥“你敢打我?”他瞪着萧遥的眼珠子渐渐变红,里面的亮光渐渐消失。
萧遥见状,没有动作,只直直地看着男人。
在男人眼睛里蒙上一层红色时,她心中一动,伸手掐住了男人的脖子,用上多年修炼出来的气,冷冷地道“说,你是什么厉鬼?在这里欺负车厢里的人做什么?”
车厢内众人一时没听懂萧遥是什么意思,待看见男人失去了理智,只疯狂挣扎,马上惊叫了起来“厉鬼上他的身了!”
先前那些想把被鬼上身的妇人推下去的马上赤红着双眼,高声叫道“推他下去,快推他下去,让他做替。”他们满以为萧遥一定会照做的,因为萧遥看起来就很讨厌那男人。
萧遥却不为所动,仍然盯着男人“说——”一边说手上一边用力。
男人拼命挣扎,眼睛里一时变红一时变回原色,可到底逃离不掉,只觉得有一股极其恐怖的压制力压制着他,他猜掐自己脖子的兴许是道士,不敢再隐瞒,开口道“我老婆和奸夫杀了我跑掉了,我要找个老婆下去陪着我。”
嗬——
车厢内众人顿时都倒抽一口气,惊恐地后退,目光死死地盯着被萧遥掐着的男人“真、真的是厉鬼,他、他还会回答问题。”
一人则惊恐万状地看着厉鬼说道“我、我似乎知道,这好像、好像是我隔壁村子的事儿,一对夫妻失踪了,后来在铁路上找到了男人的尸体,女人始终没找着。原来是女人伙同奸|夫杀了他啊,难怪了。”
萧遥也能听到那人的话,但她觉得厉鬼不像是这么无辜的,因此手上更用力了,道“说具体一点,你老婆为什么要杀你。”
“是她水性杨花,臭不要脸,竟然跟别的男人好。她还说我打她,打她怎么了?这天下哪个男人不打女人啊?不听话就揍,揍揍就听话了。搁哪儿不是这么回事儿啊!”男人怨毒地道。
先前说是自己隔壁村子那人马上点头“没错没错,他总打他老婆,他们村里人去劝,他不仅不听,还骂人,又一次还追着他老婆,打到我们村里来。”
萧遥听了一人一鬼的话,确信厉鬼不是好东西,手上又用了点力气,掐得厉鬼翻白眼,这才继续问道“之前害过几个人?老实说。”
“就害过一个小孩儿,去年我还比较弱,不然我是要找个好生养的,可惜了。”厉鬼说到最后,语气竟变得惋惜起来。
一个男人听到这话忽然扑了过来“原来是你这挨千刀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一边说一边对着厉鬼拳打脚踢。
众人见了都吃惊,一边骂厉鬼不是东西一边问是怎么回事。
打人的男子道“那是我侄儿,去年跟我大哥去探亲坐火车回家,夜里忽然掉窗外了,停下一找,都血肉模糊了,哪里救得回来?我爸妈一把年纪了,得知疼爱的孩子没了,当天就病了,没多久也跟着去了。我这是家破人亡啊……”
车厢内众人听了,俱都跟着生气,对着厉鬼七嘴八舌地骂起来。
萧遥听了,知道厉鬼留不得,因此开始想办法收了这鬼。
她绞尽脑汁回忆老鬼教给她的册子,却回忆了一遍,发现压根就没有收鬼的办法——想来也是,他们就是鬼,学收鬼颇有种针对自己的意思,当下又回忆起方才掐厉鬼和输出气压制的情景,当下照搬。
随着萧遥用劲,厉鬼凄厉地惨叫起来“求求你放过我,我听话回答了,我、我以后不敢了。”
萧遥冷冷地说道“你去年害小孩儿得手了,今年害妇人,差点得手,谁知你明年会害谁?”说完继续用劲,一边用劲一边低头看厉鬼。
当看到厉鬼渐渐缩小,最终消失,萧遥才松开手。
被厉鬼上身的男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车厢内的众人见了,小心翼翼地问萧遥“那厉鬼,是被大师您灭了吗?”
萧遥点点头“没错,不用怕了。”
众人齐齐松出一口气,恭恭敬敬的对萧遥道谢“太谢谢你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萧遥摆摆手,道“大家一夜未睡,早点休息吧。”
有人悄悄踱到萧遥身旁,指着被厉鬼上身的男人低声道“这人名唤沈天宝,是宁古塔那旮旯的,还是个小干部,你方才就该让他跳下去的,不然你去了宁古塔,保准会被他为难。”
先前让萧遥不要动不要说话的女青年低声道“他虽然是个小科长,可还有更大的官。如果他敢为难这位萧姑娘,我保准是不依的。”
众人忙道“那你可得护着些小姑娘啊。”
之后,众人看窗外,见黑漆漆一片,再没重复遇见小站,俱都彻底放下心来,心里对萧遥又感激了几分,感激之余,又多了几分敬佩。
天亮后,沈天宝醒过来,发现自己浑身都是伤,马上想到萧遥抽他脸的事,当下沉下脸,问萧遥“我这一身伤,是不是你打的?”
萧遥还未开口,帮过她的女青年率先道“怎么是她打你?昨夜你被鬼上身,是她救了你,不然你就得跳下去,做了冤魂。”
沈天宝将信将疑“你少胡说。我阳气足,就算有厉鬼,也不敢上我的身。”
女青年道“你不信问其他人啊,昨晚全车厢的人都看见了。”
车厢内众人不管怎么想,此时都点点头“是啊。”随后绘声绘色地说起昨晚的事,当然有找补,帮萧遥粉饰。
沈天宝听了,一时分不清是不是这样,但思及接下来若再遇到厉鬼,自己不再得罪萧遥,她肯定还会帮忙,若此时跟她撕破脸了,只怕便倒霉了,当下便挤出笑容对萧遥道“那太谢谢你了,先前都是误会。我带了煮鸡蛋,来,咱们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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