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感受到了初柒的目光,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端着酒樽的手对着她的方向抬了抬。
初柒面无表情的调过脸,将手中的酒樽搁下。
此时殿内的乐声也恰好停止,大殿中央的韵美人香汗淋漓的伏首喘息,
“祝王上王后千秋万岁!祝霁月所有百姓端午安康!”
韩非寒眼尾微挑,“舞得不错,赏东湖夜明珠一对!”
韵美人喜不自禁的抬头,“臣妾多谢王上!”
谁都知道这夜明珠难得,东湖夜明珠更是难得,宫中统共只有王后的寝宫供着一颗,每次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夜明珠散发的荧荧光辉。
这次韵美人一次性得了两颗,其余的妃嫔们自然有些眼红,便连王后苏瑶依都有些语带双关。
“韵美人的舞姿的确娇柔灵动,但王上赏赐的也太过重了些。后面若是安妃舞得更好,臣妾倒要看看王上还有什么更好的东西拿出来。”
韩非寒饶有兴致的勾唇,“哦?安妃也要献舞?”
顾安蕊盈盈站起身,“博王上一笑罢了,舞得没有韵美人好王上可别厌弃。”
韩非寒大手一挥,“无妨,安妃能有此心已是难得,不管舞得如何,朕皆有赏赐!”
“臣妾可不要王上什么赏赐,王上能多去永安宫坐坐臣妾便已心满意足了。”
底下众人不禁窃窃私语,就连初柒也暗自咋舌,这顾安蕊怎么说也是堂堂南安国的嫡公主,怎么当着如此大臣的面就公然向韩非寒邀起宠来。
“这要求如此高,可比夜明珠更要难得多了。”琦妃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嘲讽道。
安妃挑了挑眉毛,也不搭理她,只傲慢的走向殿中央。
“王上,臣妾今日这舞叫做‘破茧成蝶’,此乃南安国特有的舞蹈,无需伴舞,也无需奏乐,您只需静静欣赏便可。”
“无需伴舞也就罢了,怎么还无需奏乐?”
周围有人悄悄的议论道,“没有奏乐的舞蹈看起来不会觉得寡淡无味吗?”
初柒颇有些意外,记得以前跟顾安蕊一起练舞时,每每需要下腰或者压腿时,她总害怕疼痛,所以想着各种办法逃避。
而这“破茧成蝶”虽是南安国特有的舞蹈,但这舞对舞者的要求更高,不仅要极具柔韧的身体,还得有超乎常人的臂力以及爆发力。
顾安蕊能跳出这舞的神韵吗?
初柒替自己又斟了一杯酒,悠闲的朝着顾安蕊看去。
只见她席地而坐,双臂紧紧抱住双膝,整个人团在一起,倒真像一只束着的茧。
不一会儿她的双臂便慢慢展开,双腿也随着双臂的动作缓缓摇动着,动作轻柔舒缓,看起来就像漂浮在水里面的一株海草。
渐渐地,海草也像是有了灵魂一般,像一只欲破茧的蝶一般旋转着,然后越转越快,越转越快,飞起的裙摆瞬间将顾安蕊包裹其中,宛若一只花中仙子。
大殿内寂静无声,只听得见顾安蕊衣袂翻飞的簌簌声,还有众人的呼吸声。
旋转是舞者最基本的功底,但像顾安蕊这般固定在一点,而且长时间保持如此快速的旋转,大概这整个大殿内能做到的没有几个。
不知道顾安蕊为了今日这惊鸿一舞,背后该是付出了多大的精力!
如此旋转了很久,直到初柒面前酒壶里的酒都已经所剩无几了,顾安蕊的速度才慢慢放下来。
蓝色的舞衣轻轻舒展着,此时才像是一直振翅欲飞的蝶。
不知是谁率先击了两下掌,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掌声,喝彩声便连绵不绝的响起。
“‘破茧成蝶’,这舞跳的名副其实啊!”
“想不到安妃的舞技如此拔高,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怪不得安妃如此受王上宠爱,的确是又美又有才情啊!”
众人纷纷议论着,只有初柒眼尖的瞧见顾安蕊面上有一丝强撑的笑意。
“王上,方才臣妾的请求王上可否答应?”
韩非寒眼含激赏,“爱妃今日可真是给了朕一个大大的惊喜!”
顾安蕊羞赧一笑,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座位。
只是在落座之时,眼神不经意一瞥,却与初柒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初柒淡淡的朝她点了点头,眼看着顾安蕊的面色瞬间由刚才的陀红变成一片惨白。
初柒满意于她的反应,回首继续倒酒,却发现面前的酒壶都已经被她喝空了。
“没看出来初柒姑娘酒量居然如此了得!”
斜刺里突然横过来一只酒壶,初柒顺着酒壶看上去,靖王温润清俊的面庞正含笑看着自己。
“来,本王亲自给初柒姑娘斟上。”
靖王说着便将手中的酒壶倾斜,里面缓缓流出的清酒正一滴不漏的注入到初柒手中的酒樽里。
“多谢靖王!”初柒也不客气,举杯抬袖间一杯酒就又入了喉。
靖王看的目瞪口呆,“宫中的酿酒师若是知晓他们耗费多年才酿造的这些百花酒被人如此豪饮,不知会不会心痛!”
“百花酒?”初柒砸吧着嘴巴,“倒是担得起这个名字。”
她举杯伸到靖王面前,“靖王应该不介意再赐一杯吧?”
靖王看着初柒迷离深邃的眸子,不知怎的心中便突然泛起一丝涟漪,
“这酒虽说味道香甜,品不出什么酒味,但是后劲却是足的很,初柒姑娘已经喝了这许多,确定还要?”
初柒不屑的摇头,面上少见的带上了些许娇憨,“说什么后劲足,我看跟喝果酒没什么区别。”
“五弟何时跟朕后宫的御医如此热络了?”
凌空传来一个醇厚低沉的声音,靖王蓦地一惊,回头却见韩非寒正一脸戏谑的看向自己。
他扯了个笑脸,“只是方才认识而已,哪里就算得上热络了。”
方才认识?初柒支着有些沉重的额头,虽然他们交集也不多,但也不至于刚刚才认识吧。
她摇了摇头,恍然不知整个大殿的人都将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
韩非寒微微扯了扯嘴角,眼神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初柒,“刚才你王嫂还说许久未曾见过你舞剑了,不如趁着今日热闹再舞一次?也好让为兄看看这一年多来你究竟有没有懈怠。”
靖王愣了一瞬,“臣弟今日并未准备…”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听空中“嗖!”的一声,靖王眼疾手快的一把截住,手中便多了一把品相不凡的宝剑。
“只是舞剑而已,哪还要什么准备。朕的这把画影剑就先借你用用!”
看着韩非寒不容置喙的表情,靖王自知已没商量的余地,干脆便爽朗的应承下来,
“既然王兄都为了王嫂如此割爱了,臣弟怎么说也不能拂了王嫂的兴致,这便献丑了!”
说罢站定起势,只听得破空之声一起,剑身便以气贯长虹的势态直直刺出,时而如银蛇吐信,时而又似游龙穿梭,剑气俨然与他混为一体,环在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翻飞,却是丝毫无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
初柒看的眼花缭乱,只瞧的见靖王的身影如闪电虚影一般在她的眼前飞来腾去,直晃得她头昏脑涨。
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身受感染,她突然便有些心痒,不待大脑做出反应,初柒的身影便似一道玉色的流云般飘出。
众人只见到一位轻颜白衫的曼妙女子步履轻盈的舞至靖王身旁,她面上覆着一方细白的面纱,只瞧的见淡淡的峨眉下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迷蒙而又魅惑。
她足下宛若踏在云中,身轻如燕,软如云絮,纤细灵活的手腕腾挪间翻出一朵又朵盛开的莲花。
靖王只愣了一瞬,便舒展开眉眼更加英姿勃发的舞了起来。
两人以绝对的默契互相配合着,一刚一柔,一阴一阳,只瞧得周围的人屏息凝神,生怕打扰了两人精彩绝伦的表演。
就连王后也看的啧啧称奇,“王上,看不出来初柒姑娘竟然如此深藏不露,你瞧她,虽说舞姿步伐跟寻常的舞步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她浑身散发出的那种随性,洒脱却是如此超凡脱俗。”
韩非寒冷哼一声,面上铁青一片,“朕瞧她哪里是舞姿清奇,分明就是一副醉酒之态!”
“醉酒?”
王后定睛一瞧,果然见初柒的眼神不似寻常那般清明,她笑着摇头,“臣妾就说平日里瞧着初柒都是一副内敛安静的模样,今日怎的如此胆大热情,原来竟是酒精作的怪!”
见韩非寒没有接话,只低沉着脸看着大殿中央的二人,王后又接着叹惋道。
“只可惜初柒姑娘的脸上……若不然,臣妾倒真觉得可以跟五弟相配!”
“配什么?”韩非寒不悦的皱起眉头,“焰火表演何时开始?朕还有要事处理!”
王后讶异于韩非寒态度如此巨大的转变,一时有些怔忡,
“原先安排的就是这个时辰,可是王上方才执意要看五弟的…”
“方才是方才,朕现在突然觉得不想看了,这舞来舞去的没有半点招式可言,朕看五弟一定是躲懒偷闲了的!”
王后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看向殿下的眼神不自觉带了一丝研判。
一舞终了,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初柒的酒意却是越来越浓,她站在大殿中央摇摇欲坠。
“芷儿,我只怕是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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