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跟在热油里滚过那般的克僭,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决然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一隅角落。
无人瞧见的地方,一抹青色身影在傅令曦等人离开之后,悄然松了口气,随即转身匆匆往后宫的某个方向疾步而去——
“皇上!”
林博文是历经两朝的忠臣,为人古板不化,&nbp;&nbp;常因先帝提拔而刚愎自负,自傲而目中无人。
且,他以‘忠于大节不肯从权’,唯他‘敢’于‘劝谏’,因而,在傅令曦被封后谢夙秉要肃清后宫,他反对的声音尤为强烈。
此时,他忿忿地瞪了一眼离去的傅令曦的背影,转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向‘泰雍帝’,是以用拳拳之心,劝谏道,
“皇上理应以国之事为重。宸皇贵妃娘娘纵然是天赋之才,皇上亦不能事事偏就于她!皇上您瞧瞧,这何为娴德?何为婉淑?何以敬於妇道,何以母仪天下!”
若是傅令曦在此,定会大骂他这老货,呸!不就是想骂她善妒、德行败坏,不配一国之母么!他这哪是劝谏?他是在抓到机会公报私仇啊。
说来,该谢夙秉郁卒才对。
他所谓的‘后宫’都成了群臣拉帮结派,试图忖夺、掌握他帝王的心思,争相挤破头都要占得一席之位的地方。
群臣哪个不想沾点荤腥的?
奈何,被傅令曦这横冒出头的女干生女拔头筹不说,且连生三胎共育六个皇子皇女。
她这一手可谓拿捏住,动动手指头就能改变上弈的国运的人物。
无论是武脉天才的皇太子,还是招财童子十皇子,&nbp;&nbp;亦或是天生神力、功勋满满的八皇女,&nbp;&nbp;还未算上未来可期的三胞胎。
眼见她盛宠不衰,连半点荤汤都不给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沾边儿,他们不反才怪呢。
旁的温豊丰偷偷睨了一眼,脸色越发黑沉如墨的帝王,心暗骂林博文这一根筋儿的,咋在这时候火上浇油?没见帝王对帝后鹣鲽情深么!
这还有嫌闹不够大的孙海,躬身作揖,附议道,“皇上,既然娘娘自知娴德有亏,而今幡然悟之,皇上更要三思而行,这后宫绝然不能废除啊。
至于娘娘含忿离去,不过是一时想不开,等冷静下来,定然明白臣等劝谏,乃是为了苍生社稷着想。”
闻言,温豊丰眼皮一跳,心暗道,&nbp;&nbp;嗐!孙海你户部瞎操心什么?该不会以为逼走了正宫娘娘,你那麻子脸的嫡女能爬上枝头成鸾凤不成?
克僭被群臣‘围攻’吵得脑壳仁都似给开瓢了般,大手一挥,不耐烦地道,
“皇后册封延后。至于废后宫一事,众卿家无须再提,朕旨意不改,何人再劝谏,朕便把后宫嫔妃赐予何人!”
语毕,便见他步履匆忙而去。
盛世赞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其身后。
走了几步,他回头,气不过地“啐”了声,指着一众跪地的臣子道,
“糊涂啊,糊涂。连杂家日夜伺候帝皇,都敁敠不了其心思,就凭你们还妄想左右帝王一心所向?瞧着,定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完毕,他再也不愿施舍一眼给跪地的一众。
众人面面相觑。
靖武国公府的国公爷脸色变了变,府上的老母曾对他劝谏的一番话犹然在耳边。
然,一想起某人许给的承诺,他把心一横,咬定了主意。
……
紫宸殿
周叔旦带着谢夙秉重回到密室中,克僭跪地在他身前,把头重重磕在地儿上,道,“皇上,属下无能,请赐罪!”
闻言,谢夙秉纹丝不动,依旧闭阖着眼眸在调息,似入定根本听不见他所言。
周叔旦扯了扯嘴角,调侃道,“老道这法身的都藏不住,何况是你?小师妹辨别人可靠得并非只是肉眼或灵识。
你小子走运了,是以她并未与你作计较,否者,今日非她当众发难,而是直接宰了你。”
克僭不在乎这个。
他只觉得自己辜负泰雍帝的信任,竟是把他交于的任务给办砸了,还把傅令曦给气走了。他原以为自己蒙骗过关了,才敢松懈半分。
怎知,一直被视跳梁小丑是他自己!
此时,谢夙秉已经过三次碎容。
缓缓睁开眼眸。
唯独一双细长的凤眸子,能分辨出几分往昔熟悉神似的影子。
他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反而反问身旁的周叔旦,道,“尚有几回?”
闻言,周叔旦顿了顿,似在寻思如何回答,这才道,“若皇上仍能坚持,还需经历四回。不过,这每经历一回所承受的剧痛,可比之前的每一回都要翻好几倍。”
周叔旦实在不忍心,忍不住提醒道,“皇上,此偏方解法,也尚在验试之中,老道可有把握在三次之后将蛊毒控制住,皇上未必一定要继续尝试解……”
“无妨。”谢夙秉斜睨了他一眼,打断了他要继续的话。
周叔旦无声叹了口气,“为了小师妹,皇上也真是费煞苦心了。”
闻言,谢夙秉横了他一眼,周叔旦马上闭嘴。
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皇上此举是有意请君入瓮?
跪地的克僭垂头竖着耳朵听着。
谢夙秉斜睨了他一眼,轻轻笑道,
“朕不想爱妃涉险,她带着孩儿们暂时离开皇宫,倒是称了那些宵小的心,朕着手起来也能毫无顾忌。
后宫许久未大清洗了,这一波下去,便能彻底肃清,母太后也能安心颐养。何况,爱妃又不蠢,怎能真的因这点事儿与朕置气嗯?“
克僭眼观鼻鼻观心的。
这下终于明白,自己白瞎操心,还自请罪,被泰雍帝视做为‘蠢货’。
怎能不蠢?
没见夫妻二人在百官面前做戏,做得那么的真么!
周叔旦眼波带调侃,扬了扬眉道,“老道看来,还是小师妹道高一丈。”
闻言,谢夙秉对上他的一脸与有荣焉,狭长的狐狸眼角往上一挑,道,“你强,那朕与爱妃说说道,你是如何……”
周叔旦对上他的一双似笑非笑的深沉的黑眸,连忙打住他接下的话,道,“别别别!您千万别在小师妹面前提起,老道欺骗她之事……”
一时情急脱口而出,他有马上打住,改口道,“不对,老道也是被逼的,被逼的!”
瞧,周叔旦连连吃瘪的模样,克僭这下从郁卒中解脱出来。
“派人盯紧,朕这回不希望有漏网之鱼。”
克僭即刻领命,“是,属下即刻去办!”
等人离开后,周叔旦忍不住道,“皇上真与小师妹在做戏?”
【老道怎么就没瞧出门道来?二人何时合谋是他所不知的?难道小师妹知得皇上冒进,以命博命,她还能如此淡定演戏?老道我可不信!】
瞧周叔旦一脸不信。
似有读心术的谢夙秉,忍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鄙夷了他一眼,道,“朕瞒住爱妃去毒这事她是不知,可不妨碍她对朕的信任。“
周叔旦又被他给绕晕了。
【那到底小师妹是真的生气,还是不生气?】
“你只管给朕送消息,余下的,等朕身上的毒完全去掉,爱妃自会明白朕的苦心。”
“嘿,老道就说您还是骗了小师妹!”
见嘚瑟的某人,谢夙秉抬手想要劈下。
周叔旦已警觉地跳出五步之外,咧开嘴笑骂道,“皇上您可不得对老道我过河拆桥啊。”
“少废话!若爱妃少一根青丝,朕定要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花儿那样红。”
“啊!”
这密室之间的对话,傅令曦则不得而知。
……
延禧宫
澹台怀柔回想起那日,傅令曦宴请后宫嫔妃的情景,宽袖中的柔荑不觉中紧紧地攥住,指甲都要掐入手心,她犹然不知道疼。
说好的宴请,转眼只为了泰雍帝要遣散后宫,她不过是猫哭老鼠假慈悲,给她们这些不得宠的嫔妃媵妾自由选择改嫁。
亦或是美其名曰,留在皇喾寺给上弈国百姓祈福。她自然不甘心这辈子就这么被放逐、蹉跎过去。
“如今后宫所有嫔妃都被遣出宫外,本宫有父族庇护,尚且留在这后宫,然而,这并非是长久之计。那人可有说,有何本事让本宫留下?“
碧霞在紫宸殿偷偷目睹,傅令曦自贬身份,并且带着六个皇子皇女离开皇宫,当即急急跑回来报喜。
却被澹台怀柔抓住手腕,扯着她询问那送来消息的宫人,碧霞摇了摇头,“奴婢并未再收到那人送来的消息。不过……”
碧霞顿了顿,满脸兴奋地道,“不过,奴婢方才亲眼所见,那宸皇贵妃与皇上置气,而今自贬身份,带着皇子皇女们离开了!”
“离开?皇宫?”澹台怀柔怔了怔,随即回神过来,“你可是说,傅氏离宫去?”
“嗯嗯,娘娘不错,是奴婢亲眼所见!”
“哈哈,那真是老天开眼了。”
澹台怀柔抚着双颊,染了蔻红的护甲沾染了点点血色,她都置若罔闻,笑着道,“本宫就说,盛极一时必败也。她傅氏也有今日。”
“娘娘可不知,宸皇贵妃娘娘当着百官的面,叫皇上难堪,皇上愣是人影都不见,她只好大放狠话,却不得不灰溜溜地离开。
可惜娘娘并未能亲眼目睹,那可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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