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对自己的身体不够了解,或者说不关心不在意,他只能看到肚子上的疤,不知道疤里面的器官都遭受过多少不可修复的伤,就还是从前的粗糙刚硬活法。
不出意外的,他根本就没撑到黎明,撑到天亮。
陈寅睡到下午才醒,身上很脏,他拿起床头的水杯,把里面放了一夜的凉白开喝完,打开抽屉找到一板糖,抠出一片含嘴里。
甜味混着奶香流进空荡荡的胃里,陈寅吐了口气,他找到地上的睡衣睡裤,套一半就给扔了,很随便的赤身去了浴室。
冲劲不小的水从陈寅头顶冲下来,打过他很宽的肩膀,沿着他的背脊跟胸肌往下,越过他的尾椎和人鱼线,朝着他的腿间聚拢,再缠绕他紧实的腿部线条流到大理石上面,尽数滑进下水道,他仰着头,任由水流把皮肤烫得发红,热度往毛孔里浸。
陈寅冲了好一会,浑身肌肉松弛了下来,他打开柜子拿出一套浴袍披上,也不系就这么出去了。
一个热水澡下来,脊柱密密麻麻的印记有些发紫,不太好看。
而且他从头到脚,只有那个地方有印记,细细长长一条分布均匀,精美的艺术品一般。
这样看起来显得突兀,又略微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陈寅扯掉皱巴巴有不少地方硬得起壳的床单被套,裹成一团塞进卧室阳台的洗衣机里。
这洗衣机是他用来洗内裤的。他不好意思让阿姨给他洗。
没洗衣机之前,他每回都是偷偷在浴室用盆搓洗,还是现在方便。
陈寅看着洗衣机转了起来,他抓抓潮湿的头发,一转头就顿了顿,透过玻璃窗打量没一处完好皮肤的脊柱。
每一节脊椎都被多次重咬过。
梦里的方泊屿有用小刀一寸寸划过他的这条骨头,看来不管是去年还是今年,对他这处都挺满意的。只不过之前都忍住了,昨晚打开了闸门。
这是方泊屿在睡他时唯一暴露情绪的时候了,也很清晰强烈的证明着存在着。
陈寅把浴袍拢了拢,吹着口哨进卧室换好衣服出去。
阿姨给他热着汤饭,一见他就给他盛了放到桌上,叫他赶快吃。
“一天下来早饭最重要,我早上是想叫你来着,但是我又怕你刚睡着,”阿姨往花瓶里插鲜花。
陈寅用勺子在汤碗里搅搅:“他什么时候走的?”
“四五点左右。”阿姨说,“那会我也准备起来了,听到的动静。”她犹豫着把剪掉的花枝扔垃圾篓里,走到陈寅跟前说,“少爷年纪小,你跟他不一样,真的要注意点,别什么都由着他胡来。”
末了觉得他怕是没有说话的份,:就哎了一声,“你尽量提一提吧,缩短一下时间。”
陈寅敷衍的应了声,等方泊屿都想起来了,就会在这过夜了。
“妈得。”
陈寅心不在焉的被汤烫到嘴,他跳起来吸气叫骂,又气又恼的样子,大马猴似的怪好笑。
阿姨:“……三岁小孩喝汤都知道要吹吹。”小陈这样儿,有点像校园里青春期谈恋爱,憧憬啊向往啊的,傻里傻气还天真。他跟那个小少爷的关系,她还是看不明白。
通常情况下,金主想宠谁的时候是真的宠,给特权给耐心给宽容,要什么买什么,枕边人就会恃宠而骄,提出这个那个要求越界过线没了分寸。
可是小陈没有。
阿姨瞥一眼他后领里面若隐若现的齿痕,皮破了肉烂了都渗血了,那么深,看着就疼。
“小陈啊,你不说少爷是你小男朋友吗,”阿姨说,“那他让你受伤了,对你也不好,还不在这住,你怎么也不跟他闹闹。”
陈寅用汤泡饭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说:“有原因,不是他的错。”
“阿姨,你有什么话等我吃饭再说,我礼仪课白上了,吃饭是不能出声的,我得改。”他严肃地说了句。
“你吃你的。”阿姨忙自己的去了。
“还不是他的错呢,我看你是观世音下凡尘历劫来了。”阿姨走了几步,一言难尽的嘀嘀咕咕。
陈寅吃了点就放下了筷子,他现在的饭量大幅度缩减,被阿姨养成了少吃多餐的习惯。
屋子太大了,很冷清。陈寅在餐桌前坐了很久都没想出来自己待会要做什么,更不说下午明天后天要怎么打发时间了。
陈寅去院里跑步,他忽地想起来自己的旧手机在方泊屿那,满子找不到他。
这不行,满子那小孩不得慌死。
陈寅认真想了想满子的号码,第一次打到了别人的手机上,他换了个数字才拨对了。
“谁啊?哪个鳖孙?”王满生活不规律日夜颠倒,他这会儿还在睡,被陌生来电吵醒了很暴躁。
“你爹。”陈寅说。
那头静了好几秒,接着是王满惊天动地的喊叫:“寅叔?真的是寅叔?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梦中梦他娘的?啊——操,好疼,不是做梦。”
“寅叔,你怎么换号码了,你在哪啊,姓方的……不是,你事忙完了没?”
“快完了。”陈寅望了望院里空出来的几个地方,原来种的不知名植物都被那女的带人挖走了。他寻思弄点什么把所有空缺都补上。
总算是想出能做的事了。
“手机换新的了。”陈寅活动活动疲软的腿脚,“你存一下我这个号。”
“行,知道了,寅叔,我要去a市找你。”王满说。
陈寅还没拒绝,就又听他说,“我不想一个人过年,看个晚会都没人聊。”
“满子,你今年真的不回家吗?”陈寅问。
“比金子还真!”王满咬牙,“我死也不回去!!!”
“大过年的,说的什么狗屎话。大吉大利。”陈寅听出小孩的坚定和叛逆怨气,他这头的问题没彻底解决,真没心思帮别人处理家里难念的经。
只能先等等了,年后再说。
“那你来吧,我给你地址。”陈寅挂掉就把地址发到了王满那,他发完正要开始慢跑,脑中闪过方泊屿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还是跟方泊屿说声吧。
【泊屿,跟你说个事,满子来找我了。】
【可以吗?不可以的话,我就不让他来我这里,我跟他另外约个地方。】
陈寅一前一后写了两条短信发给方泊屿,他跑完半小时都没等到回应。
兴许是手机不在身边,没看到。
陈寅这么安慰自己,心里头还是七上八下,他又跑了一会,手机上来了短信,只有四个字。
【先斩后奏。】
陈寅被戳穿了脸皮一热十分尴尬,他回复打了不到一半,又有一条短信进来了。
【那就让他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