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街头开始热闹起来,免去了洛玉瑯的尴尬。
楼下大多是携儿带女的百姓,拥挤不堪,虽然有衙役提前挡在街面两侧,还是被身后的人潮推得几乎站不稳脚跟。
穆十四娘先是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红裳男子身披红花,纱帽上插着两枝红花,身下的骏马胸前也挂着斗大的红花,春风得意而来。
“本科状元的才学为皇上所看重,只是年岁大了些。”洛玉瑯在一旁解释着。
“能中得头名,也不枉费十数年的苦读了。”穆十四娘陪着十五郎一路苦读而来,自然感同身受。
接下来,又是榜眼出现,差不多的装扮,年岁倒是比状元少了许多,正值盛年,昂首骑在马上,眼中几乎无人。
“盛气凌人,以后不会是个好官。”洛玉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穆十四娘轻笑出声,却被他以为是取笑他五十步笑百步,“不怒而自威,方显仪态端方。”
街头拥挤的人潮早就吸引了穆十四娘的眼光,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街头,心急地说道“这些人,看就看了,这样围着,要是惊了马可怎么是好?”
洛玉瑯也皱了眉头,早就料到十五郎会引起轰动,没想到竟然如此的受欢迎。
两个人伸长脖子等了好一会,才看到被衙役努力清出的通道中,十五郎一身红衣,披红挂彩,骑在马上,被马夫牵着艰难地朝这边行来。
马身上不知挂了多少小娘子送来的香囊。满满当当。
极不适应的十五郎抿紧着嘴唇,目光不知投向何处,隔了这么远,都能看出他的紧张和不适。
洛玉瑯轻笑,“打马游街,春风得意,如此盛景,十五郎当毕生难忘矣。”
穆十四娘忍不住探出身子想要向他招手,却被洛玉瑯适时地捉了回来,“当心摔下去。”
“可他会以为我没来呢?”穆十四娘报怨着,“我要是他,仍肯你不来。这样多的人,踩坏了可怎么好?”
眼见穆十五郎总算行至楼下,洛玉瑯一把就将穆十四娘推到一边,自己则探身喊道“穆同年,恭贺啊!”
穆十五郎抬头,一见是他,赶忙拱手谢过,轻笑之间,绝世的容颜,痴迷了无数的小娘子。
十四娘被他按在墙上动弹不得,气急败坏,“你这人怎么这样?”
洛玉瑯依旧朝着十五郎招手,面容不改,“你如果想让他看到我俩在一处,我现在就松手。”
穆十四娘立刻熄了气焰,确实不能让十五郎看到这样的场景,“你既然明白,就该自己躲开,让我和他说话。”
“你知道今日这个雅间要价多少吗?你自认只是一个绣娘,要如何解释你出现在这?”洛玉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穆十四娘无奈,“他走过了没?我看看他的背影总可以吧。”
洛玉瑯重新将她轻扯到窗前,被她赌气似拍落了手也不生气,“这小娘子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十五郎可一定要顶住啊!”
穆十四娘白了他一眼,“十五郎才不是卫阶呢!”
洛玉瑯爽郎地笑着,“姑娘知道的典故还不少呢!”
穆十四娘探首而出,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小心些,你极不愿看到的穆府同族还在呢。”洛玉瑯这话果然奏效,再有不甘,穆十四娘也不敢再探头探脑,去看快行至街尾的十五郎了。
没了热闹看,穆十四娘又开始向他打听,“探花会得个什么官职?”
洛玉瑯说道“十五郎自己属意翰林院编修,不过,我看,他能得个学士。”
“都是做什么的?”与十五郎相关的一切她都感兴趣。
洛玉瑯接着为她解惑,“撰写、誊抄、整理文书之类的,枯燥无比。不过,离皇上近,升迁的机会更多。”
“那恩人你呢?又得了个什么官职?”穆十四娘随口一问,倒没多想,却让洛玉瑯十分欣喜,“苏城府的长使别驾之类的,从五品。总之会外放就是了。”
“长吏别驾是做什么的?”穆十四娘听得稀里糊涂,干脆打听些实际的,好弄清楚明白。
“在刺使之下,协助处理当地的民政和军政。”洛玉瑯自认为说得十分清楚明白,可一看到穆十四娘茫然的表情,不禁摇头,“具体的要到任后才知道。”
穆十四娘带着茫然点了点头,“十五郎为何不像你一样也外放呢?”
洛玉瑯想起当初两人对饮,十五郎说过的话,“他觉得自己年幼,不论派往何处都难以服众,所以想在翰林院多历练几年,等将来老道了,年岁也够了,再出仕不迟。”
穆十四娘心中一阵愧疚,自己只盼着他早日外放,自己好有人投奔,竟然忘了他自身的难处。
洛玉瑯见她愣愣的,“你又不是没地方去,愁什么?”
“我是觉得自己太不体谅他了。”穆十四娘眼神落寞,从洛玉瑯的角度看去,如轻雾的睫毛在眼前忽闪忽闪,我见犹怜。
洛玉瑯心生戚戚然,你何时也体谅体谅我?盯了她半天,这话还是没有出口。
等街面上人群渐渐散去,穆十四娘说道“昨日说好的,今日午间由我请客,不如我们就在此处就餐吧。”
洛玉瑯挑眉说道“这里?你银子带够了吗?”
穆十四娘好奇地问道“五两银子,难道还不够吗?”在她的意识里,五两银子已不知能买多少米油回去,能养活多少人了。
“这里的一道好菜,就要价五两了。”洛玉瑯点拨道。
穆十四娘哑了半天,“那我们还是另寻合适的地方吧,我财力不够。”
洛玉瑯寻了位置坐下,示意她过来一同就坐,“我可以先替你垫着,你日后慢慢还我。”
“欠一身债,只为吃一顿,多不划算。我就不信这京城中,会找不到价廉物美的馆子。”穆十四娘站在窗前,摇头抗拒着。
“你反正欠了我不知多少,也不在乎再多上一些,我又不会催债,你怕什么?”桌面上的茶已经凉了,自己心目中的娘子又尚未理事,他只得起身,招呼门外的纯笙去换壶新茶来。
“叫人来点菜。”穆十四娘见他吩咐着外面,几步过去,只看到纯笙的背影,“这人是谁?”佳荟楼的跑堂的衣裳她穿过,可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