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斯洛就是想要试试你的能力,简单切磋一下,不会动真格的。”怀桑笑着拍了拍面前人的肩膀,后一秒站在身后的埃维同样摇头,摆出一副困扰的姿态来。
“现在她状态不对,那么多血看得也让人怪心疼的,还是等好全了之后再挑战吧。”
而那个气质清冷的女人只是目光如炬盯着她,干净的眼白中没有一丝杂质。
周围的犯人直觉现在气氛不对,虽然不知道他们与秋玹之间有什么过节往事,但那些都是A区他们惹不起的人,现在自然也没有人敢在这种情况下多说一句话。
身后,披着秦九渊壳子的男人还在貌似担忧地低声规劝。
“听我的,你本来打了这一场体力就跟不上了。别犟啊,好不好?而且现在还受了伤,就……”
秋玹终于回过头,不带什么情绪地瞥了他一眼。
她厌恶这种从冒牌货嘴里拙劣模仿出来的貌似关心话语,眼前的人拥有着记忆中那张脸全部的颜色神采,却终究不是那个人。
怀桑:“呦,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埃维竟然会那么关心一个人,诶,你说你们两个是不是……”
“你跟我来。”
一道声音打断她,而不只是怀桑,偌大空旷的放风操场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秋玹兀自朝着那个叫斯洛的女人抬抬下巴,又重复了一遍,“就你一个人,跟我来。”
怀桑怔愣几秒,后重新退回到外围的区域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清冷如剑的女人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从始至终,怀桑也好埃维也好全体犯人也好,包括明暗试探着的言语交锋,她全然不在乎这些,眼中的目标就只有那一个。
埃维站在原地目睹两人离去,他的手依然维持着一个轻搭在人身上却被不动声色躲开的悬空姿势。半晌,男人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目光缓缓锁定在人群中的一个人身上。
……
通过了至少十五场试炼以上的行刑官。
放风操场背面的一处荒地上,秋玹站立其上与那个据说叫做斯洛的女人迎面而立。女人脸上始终只是一个神情,好像对于她来说除了任务与挑战其他的都无关紧要一般。
“为什么想要来挑战我?”
她问道,斯洛淡淡扫了她一眼,语气清冷。“你会威胁到我的位置,我不能让你成长下去。”
怀桑的话果然是在放屁,什么不会动真格只是简单切磋,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任何一个让自己死的机会。
“可我以后不一定会选择你挑战啊。”秋玹有些无奈,“A区的那几个犯人里面,我的目标不是你。”
“但你是个威胁。”
说道这里,女人就似乎不想再深谈下去了。她直接右手掌心朝前摆出一个类似持剑的起手式,口中道:“你准备好了我就开始了。”
话音刚落,斯洛也没有像那些传统意义上来说的高阶行刑官一样故作高声地摆什么架子,说一些什么“让你先出手”或是“我让你三招”之类的话来,当下脚步微动就消失在原地,几乎半秒都不到的时间突进到眼前。
秋玹靠着战斗本能堪堪闪避过这一击,而就是这偏头的一刹那,左侧面颊一痛利刃在上面刻出了一道口子。
她手上明明没有拿武器。
秋玹拧眉退出对方的攻击范围,在下一秒子母刀出鞘横执在胸前拦着,而正是这一击,她微微瞪大眼睛显得有些惊愕。
那牢牢与自己的刀刃交织着抵在一起的,竟然就是斯洛的手掌。
从头到尾她手上都没有任何武器,可偏偏就是看起来纤瘦不堪一击的五指合并,竟然这样徒手凭空挡住了子母刀削金断玉的刀刃。在刀体相抵摩擦的微微颤动中,秋玹甚至听见金属相击所独有的摩擦铮响,斯洛目光隔着手掌利刃与她相对,眼底却干净得惊人。
从一开始秋玹就有这种感觉了,这个行刑官与他们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即便是在刚才,口口声声说着“因为你成长起来会威胁到我的地位所以我要杀了你”这种自私狠厉的话来,她眼中却始终是纯粹得不掺任何一点杂质。
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除了任务以外的任何事。
秋玹咬牙将手中刀刃转变了一个方向,斜着身子朝斯洛刺了过去。
斯洛给她的感觉就有点像那部武侠小说里为了追求无情剑道而彻底超脱人性的剑客。在她的世界里,唯一明确而值得追求的东西就是变强,就是通关任务,其余世间一切皆是追求“至高剑道”路上的绊脚石。
她不用武器,因为她全身上下皆可为武器。
修剪得极为平整的指甲几乎轻而易举地在秋玹身上戳出个血口,她手指趁机摸上了对方一点未来得及完全抽离的指尖,将厄尔庇斯病毒栽种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纯黑图腾确实在斯洛手臂上烙印几秒,但很快,那诡丽花纹竟自行消失褪去了。
她很强,尤其是在身体素质方面。她几乎将她的整具身体都提升修炼到了目前为止行刑官能够到达的巅峰。
这种情况秋玹之前不是没碰见过。如果将瘟疫病毒种植到活着的人身上,视情况而定,那人综合素质远在秋玹之下的话她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像是操纵活尸一样取得对方的联系,而若是实力相近或是超出,瘟疫病毒的能力就不怎么起作用。
当然了可以配合着梦魇的能力一起使用,但具体作用如何还是要看个人情况。
秋玹之前给赫菲斯托斯种上过瘟疫病毒,他彻底摆脱消散的时间是一天左右。而明明他们俩同是高阶行刑官,斯洛却只花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这跟身体素质与能力主修方面有关系,但也能直观说明斯洛的强大。
女人动了动手腕。“你是双修吗?诅咒一类的接触身体能力对我而言都不起作用。”
“看出来了。”秋玹脚尖撑着半蹲在地,趁着这个空隙往嘴里灌了几大口恢复剂。
瘟疫病毒种不上去,梦魇迷雾也就相应着没了作用。如果现在要想有一搏之力的话,就只能依靠亡灵刀的能力。
秋玹吸了吸鼻子,目光紧紧锁定松了两下手腕就像是刚完成一场热身的女人,视线迎面撞上,不到一息的时间,那双纯粹眼瞳的主人突进放大在视野中。
太快了。
她咬牙勉强跟对方交换了几个来回,那只五指合并成刀状足以削金断玉的手掌又在她身上切出好几个口子。斯洛的速度极快,不禁快,而且每一下攻击都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完全瞄准要害来的。彻底的实用主义,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她的每一次进攻动作都是为了杀人而来。
不行,实力差距太大了。
秋玹眯了眯眼睛,下一秒突然不退反进迎面撞上了杀招,只是微微侧身不让其完全攻击到要害。趁着斯洛卡在自己伤口里的瞬间,手中子母刀狠狠往她锁骨划了过去。
血珠冒出来。
可以。
一瞬间,那股熟悉的铺天盖地亡灵死气笼罩在清冷如剑的女人身上。她第一次显露出一点类似皱眉的情绪来,阴冷麻木死气顺着被划出的伤口蔓延至全身骨血,狰狞面目的亡灵恶鬼撕咬着她骨肉。
秋玹却没有停,不知何时同样出鞘的子刀握在她左手。双刀交替着挥舞出心惊胆战的锋芒弧度,一时竟接连伤到了被死灵缠绕着的对手。
“!”
幢幢鬼影调转面目,一时间秋玹视线被狰狞死灵重新占据。
自从把亡灵刀从那个叫做李磊的行刑官手上融合夺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自己感受过被无尽绝望死气缠上的滋味了。如今冷不防被自己的能力反咬,整个人都僵硬一秒。
她皱紧眉头朝自己面前的死灵挥出一刀,那鬼影狂笑着被劈成两半又重新聚合,在左右身形拼接上的一瞬间,秋玹手腕一软双刀坠地,只觉好像那被召唤出来的无尽亡灵一瞬间涌入自己血管脉络,现在正捧着心脏啃食吞噬。
怎么回事,是亡灵刀失控了,还是……
“小屁孩!跟你说过了,这段时间别用死灵空间!”
梦魇的声音。
当时在直播游戏中,梦魇来找过她一趟,跟她说死灵空间不对劲,查清楚之前最好不要再进入。
所以之后秋玹一直进的是瘟疫的空间。而这段时间死灵空间确实也没出什么问题,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变化,再加上梦魇后来也没来找过她,她就认为这事可能也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看来已然出大事了。
斯洛花了点时间彻底摆脱绝望死灵给她带来的副作用,虽然不像是瘟疫病毒那样方便消散现在仍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自身,但继续维持理智状态是足够了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一个难得可以占上风的时机,秋玹后来却没有再动手了。
斯洛不悲不喜的脸转动着扫了一眼单手按着心脏跪在地上面露巨大痛苦的人,只是犹豫了一秒钟时间,最终在“挑战强者继续变强”与“清除所有任务中的威胁”之间选择了后者,五指抓握成爪状朝那人心脏挖了过去。
“快进空间!别进死亡的,进另一个!快啊!”
梦魇的声音,竟然不是恍惚中出现的回忆吗。
实在是痛苦麻木到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抬一下手,秋玹恍然看着近在咫尺的杀机,眼膜几乎全然被黑色占据的视野里好似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
“你什么时候招惹的死亡?!还有你老实告诉我,那把刀到底是哪里来的!!”
满目衰败的工业金属废墟上,秋玹宛如一条死狗靠在上面喘气,身边是一团不断上下起伏看上去情绪大到不行的迷雾。
“祖宗,你快点说句话啊!”那自带声卡的声线几乎绷不住语气中的情绪,“你知道我是怎么从欺瞒那狗东西的手里逃出来的吗?!算了这跟你说也没用……总之你快点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秋玹闭着眼睛靠在废墟上缓了好一会,勉强使自己摆脱绝望阴鸷到根本提不起任何想法反抗的麻木死气,长呼出一口气。
“我之前说过,刀是从一个行刑官手上吸收过来的,因为那把刀,上面自带着开启了死灵空间。”
“是哪个行刑官?”梦魇急匆匆问她,“怎么会有一个行刑官的手里是拿着亡灵刀的?”
“那个行刑官叫李磊,刀是……”
顿了一下,秋玹睁开眼睛,从工业金属上坐起来一点。“那把刀是……赵以归给他的筹码。”
赵以归。
再提起这个名字时秋玹竟一时有了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当时在愚人船上,她无时无刻不绷着一根弦想着要杀死赵以归。那天真正实现的时候心里彻底放下了好大一块石头,从此以后这个人就等于彻底消失在万千世界里。
梦魇:“什么玩意,赵以归?没听说这个名字,他也是行刑官?……可是也不可能啊,一个行刑官手里怎么可能会有死亡的东西……”
“什么死亡?”
“听好了小屁孩,”身边那团攒动迷雾的频率小了下来,似乎是梦魇在勉强平复情绪。“我回去以后仔细想了想,你的那个所谓的亡灵空间,是属于死亡那老家伙的。包括什么亡灵刀,都是完全独属于支配者死亡的能力。所以我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时候招惹到了祂,但你现在处境极其危险。”
支配者死亡。
秋玹垂下眼皮,想到了当时同样是在瘟疫空间里所听到的那个声音。梦魇说亡灵刀是属于死亡的,而那个声音也说,这项能力是秋玹“偷”来的。
偷来的,她“偷”的是死亡的能力。
——赵以归偷的,是死亡的能力。
赵以归。
“总之你现在先冷静下来,我们一起好好想想办法。”见她不说话,梦魇以为是太过于震惊到恐惧,反过来勉强安慰她。“现在情况还不算太遭,反正死亡那老家伙不问世事久了,只要祂不发现就应该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