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没再去城里闲逛,提前进入州学住了下来。要么在宿舍修炼、要么去典藏馆、训练馆,等着开学。”
朱富荣也在旁边附和道“早知如此,当时就跟你一起坐飞船回去了。
这么久没回去,现在开学不能走了,反而想念得紧。
我们也收到家中来信了,听说县里本来还给我们准备了隆重的欢迎仪式,还有不菲的灵珠奖励呢。”
说到这里,他一脸的惋惜。
不仅是他,其他几人也都是脸带遗憾。
看向姜不苦的眼神都难掩艳羡之色,他们既然已经知道县里原本为他们所有人准备的灵石奖励,自然也就知道这些最终都便宜了姜不苦。
虽然不至于嫉妒,毕竟选择都是自己做的,可都还是有些眼红的。
听到他们这个假期的经历,姜不苦没说什么,听到朱富荣惋惜后悔的话语,他也只是保持淡淡的微笑。
他这种作态其实很容易惹人生厌,不过几人都知道他的心性,见他这个反应,反倒有种因熟悉而带来的亲切感。
朱富荣勾着他肩膀,问“你没发现咱们这里少了几个人吗?”
姜不苦点头。
罗煊盛、郑芝、瞿铃三人皆不在此。
朱富荣神秘兮兮道“知道他们为何没和咱们一起吗?”
从朱富荣口中,姜不苦也知道了另三人的际遇。
罗煊盛和一位出身修行家族的女生互相看上眼了。
“那女生曾祖那一辈出了个金丹境的修者,而除他之外的后辈族人,虽也有一些有天赋的,可成就最高的现在也才紫府境,还是突破下品金丹都够呛的那种。
罗煊盛那家伙虽然没有进入金榜前百,但只论修为也勉强能进前百之列,被她主动叫出去私下相处了几日,还和她家里的长辈见过一面,等我们决定提前回校住宿,他就住人家里去了。”
“虽然没明说,但那里面的含义不是明摆着吗,人家给他搭梯子,他以后给人家站台撑门面。”
说到这里,朱富荣撇了撇嘴,颇有些酸溜溜的意味,仿佛在说,论修为我也不比那家伙差,为什么没选我?
对于罗煊盛如此务实的选择,姜不苦也有点惊讶,不过想想也很合情理。
在州城建立家族的修行者,无论发展好坏,撇开他们普遍境界更高的修为不论,对他们这些从小县城,乃至小山村走出来的人来说,其通过漫长岁月建立起来的种种人脉、关系网络乃至对整个修行界的认知,都是极其宝贵的财富。
一方需要新鲜而天才的血液,一方需要这样一把梯子,可以更快速的融入更高层次的圈子。
对罗煊盛这类人来说,更实际的好处就是,人家既然相中了他,将之当成以后替家族“站台撑门面”的存在,再对他的培养上自然会不遗余力,甚至是尽其所能,让他更快的成长起来。
而这恰恰也是他们本身最渴望的,趁着年轻,更快更有效的成长,走得更远,冲刺更高的境界,哪怕因此会失去一部分自由,与一个修行家族绑定在一起。
或许在有的人看来,自由高于一切,绝不可能为了这点小利把自己与一个不相干的家族绑定在一起;
可同样也会有另一种相反的观念,无法提现的自由一文不值。
这是一个王八看绿豆,你情我愿的事。
彼此成就、相辅相成。
而对州城中那些不上不下的修行家族而言,表现太好的看不上他们,表现太平庸的他们又看不上,像罗煊盛、朱富荣这个层次的刚刚好。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身材又胖了一圈的朱富荣,心道,这或许就是他没有被人相中的原因,也有点理解他那有点酸酸的心理了。
“郑芝、瞿铃二人呢,难道也和罗煊盛一样?”姜不苦忍不住问。
这次是李婉月做的回答。
“确实和他差不多,不过,具体还是有些不一样。
她们和一对表兄弟好上的,他们本身都还不错,懂礼貌,有教养,其家中情况比罗煊盛选的那家还要好不少。
金丹境的修行者就超过两位,各种产业也非常丰厚,名下有几家在整个遂州内都颇有实力的企业。
现在已经议定,已经是正式的未婚夫妻,一旦到了适婚年龄就领结婚证,各方面的资源待遇都不会缺。
以她们的资质,只要心性不失,在紫府境之前都会很轻松。”
很神奇的,不仅姜不苦,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她话中潜在之意,重点在那未说出的一句话。
“紫府境之前会很轻松”,可在紫府境之后就会变得很艰难。
因为外物资源能给修行者的帮助基本都集中在“积累型”提升上面,而领悟型的提升需要靠修行者自己,境界越高,这种需求越高,没有坚定地向道之心,没有明确的求道方向,领悟提升又谈何容易。
而在做出这个选择时,她们心中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对此,也必然想得非常透彻。
她们自知自己的修行资质虽佳却也登不了顶峰,干脆一开始就选一条最轻松的活法。
相比于在漫漫修行路上孤独探索,她们更渴望世俗幸福美满的生活。
这就是她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有一定的、相比常人甚至可称天才的修行天赋和是否要以追求大道至理作为终极目标,本来就是两码事。
而后,从几人口中,姜不苦还了解到,这样的选择非是个例,有不少来自其他地方的新生也面临过相似的抉择。
这甚至成了一种“习俗”,有点类似于古代榜下捉婿那味儿。
姜不苦并没有判断其中对错,每个人都只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他只是在心中也暗自感叹。
没想到,还没正式开学,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修行路上的“同路人”就少了这么多。
他真心希望同行者能更多一些,跟的更久一些。
在与他们的交流中,姜不苦也补足了没有正式报道而欠缺的一些常识。
首先,没有文科课程。
想要了解学习什么,自己去翻书。
其次,他们这些新生不分班级。
会有不同的讲道与公开课程,学员们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是否去听讲。
有那种适合所有修行者听讲的,也有针对炼器、炼丹、制符这些方向的。
“这种情况,会持续四年,最多五年,若是我们不能突破到紫府境,就会被强制结业,给我们发的也是州学的结业证书。
而若是能够突破到紫府境,则可以在学校再读四年。”
说到这里,朱富荣一脸的凝重,四年,最多五年时间突破到紫府境,在他而言,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而也只有在州学之中,才能定这种计划,若是失去州学这个平台,让他自己去修,这个时间很可能会延长数倍甚至十倍。
在姜不苦看来,他们现在就像是本科入学,学校会给他们四年最多五年时间完成“本科”学业,若是有能耐考研成功,那就可以再在学校呆四年,而若是不能,那就哪来回哪儿去。
“对我们来说,咱们学校最重要的两个所在一是修炼室,二是阴煞窟,这也是决定我们四五年之后走向何方的关键!”
“在那种特殊福地被开发出来之前,修炼室就已经存在,不过,那时的修炼室只是布置了更精妙的聚灵法阵,让修炼室内的灵气更加浓郁,甚至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属性分拣,达到加速修炼的目的。
而现在,这些修炼室与一处特殊福地相通,除了浓郁至极的灵气,还有源源不断的生命气息注入其中,能够更进一步的加速我们的修炼。
在里面的修炼效率不比我们当日在秀林水府那半月差。”
“修炼室如此珍贵,而且数量有限,无法对所有人敞开供应。
学校的方法就是给优秀的人更多机会,让他们变得更优秀,那些平庸不进取的,就让他们更平庸。”
“判断平庸优秀的方法,当然不会让大家天天打架斗法,关键就在阴煞窟。”
“阴煞窟乃是天然的地窟,就在咱们学校的山腹之内,有一道阴寒煞气从地底深处涌出,被人以特殊的方法疏导,形成了现在的阴煞窟,是学员最好的历练之地,而我们在那里的表现,将决定我们在修炼室的使用时限。”
听他这么一说,姜不苦更加体会到唐师姐给自己争取到的隐性福利价值有多大。
每月一天的使用权,按四年算就是四十八天,而在秀林水府只待了十五天,就给他和其他所有人带来了多么惊人的变化。
再加上四年本身的修炼,若还不能晋入紫府境那才真的是说不过去。
撇开他本人这次忽然之间的天才表现,唐师姐的做法给他兜了个底。
而对他们这一届来说,还有一个新的机缘。
他看向几人,问道“你们都知道筹办综合特等院校之事了吧?”
李婉月道“都听朱胖子说了,不过,他喜欢夸大其词……难道,情况真如他说的那样?”
她俯身带着探询的意味。
姜不苦点头。
李婉月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周围寥寥几人,道“那么,咱们都努力冲吧,现在同伴越来越少了,只希望咱们这里面没有再次掉队的了。”
朱富荣、刘静、王雪三人重重点头。
姜不苦也跟着点头。
……
和他们交流完之后,姜不苦就再次回到住处,进入修行的状态中。
修为刚突破筑基境,实在有太多东西需要重新掌握,重新熟悉。
对他来说,不仅需要对自己做一个全面再认识,还需更新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随着从练气境到筑基境,他清晰的感觉到,眼中的世界变得不同起来。
和现在相比,以前的世界“像素”实在太低了些,应该说,是他的各种知觉太过迟钝,声、色、香、味、触都有了一次全面的提升,越发能够看到世界的丰富多彩。
可在有些时候,这也会给他带来困扰,因为他对世界的感知太过敏感,一阵风过,一泓流水,一丛哗哗作响的林叶,都能给他猛烈的“冲击”,他一方面需要适应这种新变化,另一方面,也要学会控制,化被动为主动,既要保持这种全面优化,又不能给自己带来困扰。
这需要时间来适应。
深夜。
按照惯例,姜不苦提前进入睡眠状态。
很快,他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城楼之上。
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情景,虽然身后城池建筑格局有所不同,城墙的构造也有所不同,但整体的氛围,依然是兽潮冲城。
而他,正和另外十六个人围坐在城墙最中央的城楼处。
坐在中央主位的是一位断臂老者,他的手臂虽断,却精神矍铄,眉宇间有昂扬奋发之气。
他说话掷地有声,道“诸位都是咱们基地市最强的战力,最后的防线和后盾,我要坐镇中军调度整个防御面,就劳烦你们分驻各处,绝对不能让兽潮冲击进入基地市内部。”
而后,犹如过场动画一般,他被安排去了一片区域,并给他调派了二十名实力堪比练气境中后期的好手,让他作为那片防段最后的保险。
而后,兽潮冲城开始。
之前他就曾在异日旧影的梦境中经历过类似的一幕,当时已觉兽潮规模有排山倒海之势,可和眼前这一幕相比,又有小巫见大巫之嫌。
其中,许多凶兽的个头,气势都更胜一筹,变得更强了。
不过,另一方面,人类所展露的“獠牙”也更加锋利,更加致命。
在兽潮侵入到距离城墙还有两千五百米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反击就已经发起。
极限有效杀伤距离从那一次的一千五百米增加了足足一千米。
“这次兽潮应该是星球增长之后发生的,无论是人类还是凶兽的实力都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他心中如此判断。
此刻的他,有三十多岁的年纪,身上透着一股彪悍之气。
兽潮不断被削弱,也在一点点逼近,他全程旁观。
渐渐地,他皱起了眉头。
人类的远程打击手段确实凌厉,在这样密集火力的覆盖下,也确实有源源不断的凶兽死亡,可是,那些死亡的,基本都是弱小者,那些真正强大、能够给他们带来真正威胁的,死亡的并不多。
无论是鳞甲、皮肤、还是羽毛,都有了不俗的防御之力。
每一次打击,在直接火力的覆盖下,虽也能给它们带来一些麻烦,可却没有带来伤筋动骨之痛,更别说一击致命的打击,更是少之又少。
重弩、火焰、毒液,乃至粉末爆炸,虽依然能将它们送上西天,却不是一两次打击能够做到,需要七八次,甚至十余次累积伤害,或者处在爆炸正中心,不然,它们依然会拖着残躯向着城池冲锋。
所以,在兽潮逼近到距离城墙只有三百米不到距离的时候,兽潮整体被削弱的程度,并不多。
而就在这时,姜不苦余光看见,远处城墙电射而出十几道身影,迅速跨越数百米距离,目标直指那些威胁最大,但在一远程打击下遍体鳞伤,被搞得“焦头烂额”的凶兽。
各施手段,一击毙命。
然后身形继续在兽潮群众游走,或是灵活,或是重击,或是直接喷吐风火,将一头头凶兽如割麦一般一一击毙。
让那些威胁最大,也冲在最前列的兽潮有了明显的混乱迟滞。
等到兽潮反应过来,想以他们作为目标的时候,他们已经见机远离,很快就重新回到城墙之上。
这些正是之前在中央城楼处那些修为堪比筑基境,此城的最高战力们的出手。
当他们行动起来,从开始到结束,整个城墙段都想起热烈的欢呼,他们不仅制造了可观的具体杀伤,更为人类阵营提升了士气。
若有一个数据,他们行动之前和行动之后,至少有士气+的变化。
而就在这时,姜不苦感到周围人将目光纷纷投向了他。
有希冀,也有疑惑。
仿佛在问“您怎么没动?”
姜不苦把他们动手的过程,凶兽潮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等到一切结束,他闭目将这些信息在脑海中迅速过了几遍,这才猛然睁眼,对周围人叮嘱道“我去了。”
他电射而出的速度,中规中矩,并不比之前那一批人更快。
一击按在一头凶兽的头顶,迅速远离,脑浆已经渣化的凶兽七窍流血倒地,依然中规中矩,没有见出特别之处。
一头,两头。
三头,四头……
可很快,城墙段的人们就发现了蹊跷。
中规中矩的速度,中规中矩的攻击,可面对密集如潮水一般的凶兽群,哪怕它们已经反应了过来,警戒了起来,依然不能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他的行动依然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如。
仔细看去,实力段位够高的,终于渐渐看出了不同。
他那看似寻常的速度,实则处在一个高速“变频”之中。
凶兽完全无法根据他此刻的行动规矩预判他下一刻的速度和位置,他总是“险之又险”的躲过凶兽群的围攻。
要么刚刚超过,让它们的围攻在身后咫尺之处发生,要么莫名其妙的扑了个空,在他身前乱作一团,然后,他几乎是贴着凶兽群转向他处,途中还不忘伸手随意抚按几下,让几头处在顺手位置的凶兽脑浆化渣。
不仅是凶兽无法预判,城墙上那些实力同样处在筑基境层次的此城最强者们,也都无法预判。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看上去似乎非常普通,可他就像是掌控了身周一片区域的时间流速。
不需要多,只需稍稍快那么一点点或者慢那么一点点,他的轨迹就变得再也无法预测。
而对姜不苦来说,这是一场非常轻松的战斗。
这就是一场收割。
这本就是他战斗的特点。
能够打赢的战斗,他就绝对能够赢,绝对不会输,哪怕是百分之零点一输的可能性都没有!
他的夸父呼吸法在这梦境之中依然能够使用,每一次攻击对他的消耗都不多,他直接以此法迅速恢复状态。
可以说,他一直处于最完满的状态之中。
而随着他的肆意游走,本来已经巍然成势的兽潮以他为中心变得混乱,节奏变得越来越凌乱,速度也因此大受影响。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近距离收割更加高效。
当他发现身周再无一头凶兽,当他的意识开始从这梦境中脱离,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意犹未尽。
同时,他也看到了梦境本来的样子。
自己此次梦境之身的原主,随着一次次的出击,一次次的战斗,终于力竭而亡。
随着意识回归,现实中的他猛的睁开了双眼。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现在是第三次了,还是巧合吗?!
他心中几乎已经有九成把握,这个异日旧影的变化,绝对与自己有关。
而且,这种关联性之密切,很可能远超自己的想象!
而次日,当他在聚灵峰与朱富荣等人汇合,从他们那里得来的信息同样让他惊诧。
昨夜,练气境的他们并没有被异日旧影梦境抛弃。
他不禁又皱起了眉头,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练气境的异日旧影梦境的时间太短,有些自己不知道的指标性任务没有完成?
……
聚灵峰。
占地极广的山顶平台,平台上如贴饼一样安放着一个个打磨光滑的石质蒲团,纵横有序,每个相互间隔两米左右,总数不少于一千,现在上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有种大地作棋盘人作棋子的壮阔之感。
新生第一次听道,都很积极,早早就来了。
姜不苦、李婉月、朱富荣、刘静、王雪五人都来得比较早,坐在前排一片区域。
随着新生陆续进场,姜不苦还看到了罗煊盛、郑芝、瞿铃三人同与另外十几位年轻男女结伴而来,许多从衣着气质上就能看出和他们这种小县城出来的不同,而这三位同学近两月不见,气质神采上也已有所不同。
远远看见他们几个,罗煊盛没什么表示,两位女生倒是遥遥对李婉月三位女生招呼示意了一下,然后就在另一片区域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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