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过来,林娘子神清气爽。
她起了个大早,饭做好了不说,连狐狸都给了一顿肉吃。
结果正坐那儿看狐狸吃东西呢,就见门前人影一闪,雁沈绝进来了。
林娘子笑道“小绝,这么早?用早饭了没?”
“林婶早,”雁沈绝一板一眼行了个礼“用过了。”
林娘子道“心宝昨天跟着她哥睡的,在东厢房,要起还早着呢!你先坐会儿。”
雁沈绝嗯了声,看了看那狐狸“那我去后头练剑。”
林娘子也没跟他客气,点了点头。
等他去了后头,她忍不住跟唐青山八卦了一句“小绝这孩子,有点……说不上哪里奇怪,”她自己琢磨了半天,才道“他看人的时候,眼里没事儿。”
二哥哥刷着牙,忍不住朝那边瞅了眼。
的确,雁沈绝虽然礼数十分周全,但他看人的时候,眼晴里毫无温度,毫无情绪……说句不恰当的,你在他眼里,好像跟树跟草没什么区别。
但是心宝是个例外。
他看心宝的时候,目光是柔暖的。
家里人陆续起来,吃了饭,唐三哥和双胞胎在看雁沈绝练剑和去元家之间纠结了一下,还是跑去了元家,然后唐大哥、唐四哥跟着爹娘去了新房子那边,准备开始盖暖棚了。
二哥哥把妹妹抱到堂屋来,仍旧熬药。
雁沈绝一趟剑练完回来,看了看心宝仍是睡着,这才坐下了。
二哥哥问“心宝的身体,练武会有好处?”
“对,”雁沈绝道“她明显是血脉窒滞,练武会有极大的改善。”
他顿了一下,强调“她这种情形,是胎里带出来,与普通人不一样,并不是快慢的问题,而是,唯有练武才能彻底改观,若不练武,就算再长十岁,也与同龄人大不相同。”
二哥哥嗯了声,微微思忖,雁沈绝反问“心宝说了?”
“嗯,”二哥哥道“我爹答应了,他可能还会寻你问问。”
雁沈绝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跟他道“我舅舅,姓元名熹,你可曾听说过?”
二哥哥诧异的抬头“元熹?载酒山人?”
元熹,字微明,号载酒山人……他是非常非常有名的大儒,但却不是因“儒”出名,他有名在什么地方呢?
他爷爷是帝师、他爹是帝师、他自己……倒不是帝师,他曾是天子伴读,后来今上登基之后成为御前侍读,本来也或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帝师的,可却中途致仕了。
据说这位元微明,性情十分古怪,他极其喜好美酒,一遇上好酒,整个人都会疯疯颠颠,大失常态,跟平时判若两人,曾因饮酒御前失仪不止一次,最后便自己上书求归,三次之后,皇上便允了,还赐了一个山庄给他。
还据说,事后皇上曾经去看望过他,戏题了一首诗给他,诗中有“载酒问字”,从此之后他就自称载酒山人了。
但这已经是十余年前的事情了。
元微明传世的文章诗篇,全部是与酒有关的,所以在文人中毁誉参半,喜欢他的说他真性情,不喜欢他的叫他酒疯子,说他毁了家族清名。
可是那天他虽没见,旁人却说元老爷子温雅慈祥,一身书卷气,怎么也不像传言中的酒疯子啊??
雁沈绝直截了当的道“舅舅收了我做弟子,他说我是他的关门弟子,但我挺想让他收你做弟子的……所以,我寻了两坛好酒,一会悄悄叫人送来,等舅舅来了,你就拿去试试,成与不成,我也不知。”
二哥哥被他说的眼瞳幽深。
这个人,不管他文章好坏,就光他这个身份,就是一把撑天大伞,若能被他收为弟子,很多事情,都会变的很容易。
他并不觉得借势是耻辱,直接道“那你多与我说说载酒先生?”
雁沈绝咳了一声。
半晌才道“我,我其实不太懂看人,我……也没什么能说的。”
他是真的霉运罩顶,种种倒霉事情,伴随他从早到晚。
所以,屋顶忽然塌了;桌子忽然断了;窗外忽然飞进一只大马蜂;拿起书来缝线断了;磨起墨来砚台碎了……种种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也都在不断的发生。
也所以,讲课的时候,他们都是隔着很远,讲完就走,若有不懂不会的,他都是写在纸上,让小厮送过去。
住的当然是远远的,吃饭当然是不一起吃,所以要说多么了解,真的没多么了解。
二哥哥都听的无语了。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在这种情形下,还能长这么大,还能小小年纪这么文武双全,是真的不容易,但凡换个意志力稍微薄弱些的,早都该崩溃了。
二哥哥道“沈绝,你说,这个世上,真有天生这么倒霉的人吗?”
他把药盛出来,略向后,与他挨在一起,凑在他耳边,声音极小“你这样的,还有我家里,兄弟几个接连不断的……世上真有天生这么倒霉的人吗?”
雁沈绝垂了垂眼“你的意思是,不是天生,是人为?”
二哥哥没有回答,雁沈绝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也曾叫人查过,查过不止一次,但是什么也没能查到。可能我前世做尽了恶事,今生是来赎罪的吧!”
二哥哥不以为然“就算你真的做尽了恶事,也该在前世千刀万剐,凭什么要在今世偿还?”
雁沈绝默然。
他回到原话题“我不算之外,舅舅还收了两个弟子,看上去俱是样貌俊秀,人品端方,极为勤学严谨之人,或可作个参考。”
二哥哥默然点头。
样貌俊秀,他是。
人品端方,勤学严谨,他可以装。
他端起放凉的药一饮而尽,闭了闭眼。
床上的小团子终于动了。
她翻了个身,抬起小脚脚,一脚踢开了被子。
二哥哥放下药碗刚站起来,雁沈绝已经跃了过去,二哥哥无语的看着他的背影……刚才他是用上轻功了吧??
真不用!!他不抢!!
雁沈绝已经弯腰,把被子给她盖了回去。
团子扑腾扑腾,又一脚踢开,雁沈绝又轻轻的给她盖回去,然后他坐下,用手轻轻压住了被子角。
团子扑腾半天蹬不开,两只小脚脚都抬了起来,抬的高高的,一蹬。
雁沈绝也不知道应该把团子叫醒,还是强行给她压着被子,不得不场外求助“唐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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