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规来了?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这位苏公积蓄多年,终于借着北伐得胜的势头将老皇帝掀翻在地,于情于理在这个刷新政局的关键时刻都应该高坐在建康朝中小心地施展手腕,怎么这个时候跑到慈州来了?
花厅之中,却是一副苏彻预料之外的和谐景象。
“莫姑娘真是秀外慧中啊。”
苏规举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小狐狸亲手泡的茶:“也不知道我家老三到底是哪辈子积攒的福缘,居然能在慈州见到莫姑娘,有莫姑娘帮我管着他,我也就放心了。”
小狐狸笑得好似一只偷到了鸡崽子的狐狸。
“叔祖说得极是,但是阿彻他真的没有那么多毛病,他不仅仅是修行上的奇才,也是个敦厚的老实人……”
“老实?他若是老实,那山上的猴子也都是稳重得了。老夫今日喝了莫姑娘亲手捧上的这盏茶,心里也就算是放下了块大石头,总有人替我管着这小子了。”
老苏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建康那边,长信侯府也收拾了个七七八八,就差你过去做主了。之前听苏福他们说,莫姑娘治家很有一套,当时还有些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凡啊。”
“都是叔祖您看我顺眼,所以做点什么才能合您的心思。”
小狐狸这边应对得体落落大方,果然有些居家大妇的意思。
苏彻自然不能再让小狐狸继续待在堂上,他整理了一下自家的衣衫,自后面缓步走出。
“叔祖今日怎么有功夫来我这里了?建康城中想来还有不少要务……”
“无非是下来走动一下,抚慰一下地方上的大员。征东将军杜陵,他虽然是京口出身,不过跟我却早,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他对你的评价可是相当不低。他最近想要征剿南边的乱匪,少不得要借助你的力量。你若是有兴致,可以帮他一手。”
苏规笑容满怀地看着苏彻:“不过今天过来就是要借你一用,说好了在建康不要走动,怎么还是跑出来了?”
“宇文睿下来了?”
苏规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在钟山摆下酒宴,你今日随我一起过去吧。”
苏彻也唯有点头。
这都是约好的事情。
此钟山并非是彼钟山。
钟山会之钟山,在接近天地北极之处,连绵横亘不下万里。因为此地的九重天罡最为薄弱,又有天门之称。自从天地崩裂以来,便有巨龙衔火精而照天门。而苏规与宇文睿约好了饮筵的钟山,就在建康城边上。此山又名“蒋山”“神烈山”,建康古云“钟山龙蟠,石头虎踞”说得就是这座钟山。
虽然同名,但到底不是一个地方。
苏彻自然随着老苏向着钟山那边飞遁而去。苏彻有玄门遁法,飞遁之速又有两仪元磁极光正法加持,可以说是极快,然而老苏似乎混不运用神通,只是运力于双足之上,有一匝没一匝的向前行进,可是其速度更在苏彻之上。至于那举重若轻的优哉游哉,苏彻更是没法与之相比。
这等纯粹的武夫手段,到底也有不俗之处,像苏规这般一步一个脚印扎实向前,一样能够看见修行之路尽头处的无穷风景。
钟山苍灵玉秀,此时虽然时尽冬日,大部分花草已经凋落,不过仍旧有许多傲岸之林木挂着金色的叶子,在寒气之中自在芳华。
大梁有山川河泽之禁,这靠近建康城的名山自然也没有来采樵的百姓,只有几个登山望高的仕子,几家来赏玩这冬日金叶的富豪,远远望去,倒是一种恬然。
可是若仔细抬眼观瞧,却能看见山中颇有许多脚踩官靴,身穿劲装的好手,无不是三五成群,把守在交通的要地,双眸之中带着精光,审慎地瞧着过往的人群,不时还抓住几个路过的行人盘问一番。
山腰处的一座小亭之中,红泥小炉暖着一壶酒,石凳上早已经铺好了一层厚厚的裘皮,亭子内的火炉上点着上好的雪花炭,火炉上面得烤架上穿着切成四方大块的鲜肉,一个俊朗的中年男子身穿白色狐裘,手里拿着小刀正在那里缓缓的片着肉。
石头桌子上摆着几个银盘,他切下来一片肉送进嘴里,又从一旁举起酒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咂摸一下味道,嘴角却是带着一丝微笑。
不是那位北朝太师宇文睿又是何人?
“我说老苏,现在你我二人在此,这中土之中够本事能刺杀你我的又有几个?何必劳师动众,倒不如让孩儿们都先歇了,咱们这里吃吃肉,喝喝酒,谈谈雪月风花。”
宇文睿说着瞧向跟着老苏一起刚刚到来的苏彻:“我说阿彻,你觉得你宇文大哥说得对不对?”
苏彻与苏规两人倒是姗姗来迟,不过宇文睿这边却是早已摆下了酒肉静待来客了。
“那个辈分上是不是有些偏颇?”
“唉,咱们各论各的,你家叔祖若是愿意,我管他叫声爷爷也没什么了不起。”
这位宇宙大将军还是曾经的那个光棍德行。
这次重新见面,苏彻看见宇文睿时又有了全新的感受。
当初在阴阳界里,这位宇文太师纵横捭阖,做得好大一番事业。当时的自己只不过是被江水裹挟的一尾游鱼,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
如今再见面,自己不仅定鼎枢机,更是黄天道的天下行走,也算是在这中土之中有了些布子的资格。
虽然不能说是天翻地覆,却也是时过境迁,再非曾经的那个自己了。
“过来尝尝,洛阳的美酒玉堂春,这些可都是十年陈的,最好的年头,过了这时日则失其浓烈,不到这个年份少了那股醇香。”宇文睿又指着旁边的烤架说道:“前几日去了趟东海,遇见了头孽畜,这掠日鲵在海中肉质最嫩,又以天地霞光为食,不需调味,肉汁便滋味十足,拿来招待你们二位,也不算我失礼。”
苏规直接坐下,举起红泥小炉之中的酒壶为自己添了一杯,一饮而尽却是微微皱眉。
“滋味较十二年陈还是差些。”
“韦怀文兵临洛阳,打得一地鸡毛,我能搜罗几瓶十年陈就已经不容易了,去哪里给你找那十二年陈。”
宇文睿说着摇头晃脑:“爱喝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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