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沙严肃的神情倏然一笑,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尖,说“骗你的,我怎么舍得不认你这个娘子,你可是我好不容易娶来的,我才不会拱手让人。”
我立马踮起脚尖,在他的唇间落下一道吻,羞人答答道“我暂时原谅你了。”
随即,我腰间一紧,夙沙整个人覆压了上来,唇齿相依。
在拐角处,阿岚看见我与夙沙相吻的画面,拳头紧握,怒火中烧。
越禾习以为常,劝阻阿岚“你就死心吧,他们两个如胶似漆,琴瑟和鸣,你啊,没机会的。”
阿岚不甘心道“乾坤未定,小千最终会是我的!”
越禾扶额,心力交瘁道“他们都这样了,乾坤要如何才算定啊?是不是他们得立马给你生个孩子出来瞧瞧什么叫做乾坤已定?”
扉乐从犄角旮旯里蹦了出来,参与他们的谈话“他这种人,说得文雅一点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痴情男儿,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自欺欺人的笨蛋。”
越禾向扉乐竖起大拇指,感慨万千“你这番话让我很难不赞同,没想到啊,骚狐狸还有说真话的时候。”
扉乐双眸冒起火苗,对越禾冷嘲热讽一番“我这只骚狐狸总比某些人披着狼皮的羊好,一样软弱无能。”
越禾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扉乐不屑一顾地斜睨她“我再说一遍又有何妨,软弱无能的小羊羔。”
她们的争吵声传入我耳里,我才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立马羞红了脸“他们怎么在这里?”
夙沙轻声呢喃“别管他们,我们继续。”
热情似火,像极了海岸线那抹艳红的斜阳。
天际翻着白肚皮,越禾着急的声音响彻整艘货船。
“小千,不好了,姥姥不见了!”
我顾不上穿上外衣,一路狂奔到姥姥的房里,房里一片狼藉,我心急如焚地寻找船舱各个角落,直至夙沙告诉姥姥在甲板上。
寒风凛冽,姥姥穿了件单薄的衣裳蹲在甲板角落,头发凌乱不堪,嘴里还不停地发出窸窸窣窣的诡异声音。
“姥姥。”我欲要走过去。
夙沙拦住我,说道“别过去,姥姥现在被邪气附体了,神智不清,会伤害你的。”
“我不怕,只要将邪气从姥姥体内逼出来就好了。”我毫不畏惧地越过夙沙,走向姥姥。
姥姥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一股黑气从姥姥体内迸发,随即姥姥的脑袋以极其惊悚的姿态转了过来,朝我龇牙咧嘴地嘶吼。
我轻声安抚姥姥“姥姥,我是小千,你莫怕,我是来帮你。”
倏然,头顶上方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脚下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撞击着船身。
我施展灵力稳住阵脚,回首张望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再回眸时,一张干瘪下垂的脸紧贴在我面前,我掌心的灵力逐渐收敛。
姥姥嘴里不断地冒出黑气,面孔狰狞地指责我“帮我?你拿什么帮我?你体内的戾气害死了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的儿媳,害得我家破人亡,你如今倒是活得潇洒自在,我却每日过得生不如死,心里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却奈何你是祝家唯一的后人,我既要保护你,又要恨你,天道不公!”
听到这番话,如同一击晴天霹雳般落在我身上,心口发闷得险些喘不上气来。
姥姥倏然双手掐住我的脖子,力道越来越重,语气也愈发激烈“祝千龄,你怎么不去死?你是罪魁祸首,你是邪祟!因为你,我夜夜被噩梦缠绕,只有你死了,我才能解脱!”
原来在姥姥心里,我同样被视作不详,这些十数载,她对我的好竟然是虚情假意?
我选择了束手就擒,闭上双眸任凭她阻断我的呼吸。
想着想着,我的眼角滑落一滴苦涩的泪水,不偏不倚落在姥姥的手背。
倏然,掐住我脖子上的双手离开,姥姥大喊道“小千,快走!”
我立马睁开眼,看见姥姥痛苦地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抓住甲板上的铁链。
我正准备上前察看姥姥的情况,反倒被姥姥喝斥“走啊!”
下一瞬,姥姥方才暗沉下去的黑气又渗了出来,四周的惊涛骇浪愈发肆无忌惮地撞击船身。
姥姥低着头站起身来,凌乱的头发在寒风中肆意飞舞,如同一头野兽苏醒。
她咯吱咯吱地窃笑了几声,说道“走哪儿去?祝千龄,你要留下来给宋家陪葬!”
我恍然大悟,这是姥姥内心深处的阴阳两面!
还未等我深入猜测,姥姥就饿狼扑食般朝我冲过来。
我身手敏捷地侧身躲过,顺势一掌切在姥姥的后颈处,姥姥当即昏厥了过去,四周的幻境破裂。
我依旧站在方才那个位置,而姥姥已经晕倒在地。
随后,把姥姥送回房里后,我用绳子将姥姥捆了起来,我神情哀伤地盯着她好一阵子,内心五味杂陈。
夙沙将我揽入怀里,温柔的安抚我“你莫要担心,姥姥不会有事的。”
我紧紧抱住他,说“我想不明白姥姥为何会出现如此异样?”
夙沙轻轻摩挲我的发丝,说“或许到了故里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我抬起头问“我们是不是快到尽头了?”
夙沙回道“按照风向,不足一日我们便能下船。”
我担忧的说“下了船还需要在沙漠里走上两日,不知道姥姥的身子能否撑得住。”
夙沙幻化出一粒丹药,放在我掌心,说道“这是我炼制的丹药,算不上什么仙丹,服下后能让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健壮如初。”
我兴高采烈地说“夙沙,有你在真好。”
不久,姥姥苏醒,双眸迷离地张望四周,不出声响地坐立起来,正巧碰上前往送饭的越禾,
姥姥尚未来得及示意越禾噤声,越禾就已经出声唤醒了我“小千,姥姥醒了。”
闻言,我瞌睡全无,激灵地坐直了身子,同姥姥四目相对了几瞬,我立马红着眼眶冲进姥姥的怀里。
姥姥茫然失措地询问我“小千,你这是怎么了?”
我错愕地望向门口的越禾,越禾颔首认同了我的想法,显然她不记得在甲板上发生的事情了。
越禾将饭菜搁置在茶桌后,关门离开。
我从容不迫地编造谎言“没什么,我本来做了一个噩梦,我睡不着就跑来你的房间,谁知你睡得沉稳,我舍不得叫醒你了,就趴在床边等着,哪晓得把自己等困了。”
姥姥赶紧拍拍我的后背,问道“你又做那个噩梦了?”
我回道“这次倒不是那个噩梦,我是梦见姥姥你不要我了。”
姥姥听到之后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噩梦?”
我摇头说道“于我而言,姥姥是不可或缺的存在,等同性命,如果连你都不要我了,世上还会有谁真正在乎我,关心我冷暖?”
姥姥哭笑不得,说道“傻丫头,姥姥怎么会不要你,你可是姥姥的心头肉,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我在姥姥的怀里温存了好久,才想起正事,将丹药放在姥姥的掌心,说道“姥姥,这是夙沙给你的丹药,能让你的身体尽快恢复。”
姥姥看着掌心的丹药,郑重其事地说我“小千,夙沙大人于你、于姥姥、于祝家都有恩,你务必要好好服侍夙沙大人。”
“我知道。”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我又不是谁的附属品,为何要服侍谁。
船只靠岸,放眼看去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
我搀扶姥姥下船,夙沙幻化出几匹骆驼。
我听见他在背后轻咳了几声,“你这几日倒是身子有些孱弱,你就莫要跟着我们受累了,先去故里等我们吧。”
夙沙笑着说道“无妨,我就想看着你,我不怕辛苦。”
我踮起脚尖为他擦拭额头上渗出来的细珠,心里浓情蜜意。
日落黄昏,我们一行人略感疲倦,姥姥说道“若是我记得没错,前方有一个村子,我们今夜可在此处歇脚。”
经姥姥这么一提醒,我想起当年从故里逃出来后曾在那里乞讨过一顿饭。
那个地方叫什么襄阳村,我依稀记得那里竟然有一片池塘,池塘里唯有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莲。
我们加快脚程,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灯火阑珊,村子里却鸦雀无声,只听得见风沙滚石的声音,甚至更像是荒废已久的地方。
阿岚环顾四周,说道“你们不觉得这里很诡异吗?”
越禾调侃道“是不是很像当初你在春城的感觉?”
阿岚解释道“我那是被除妖师下了封印,这里可不一样,更像是占山为王的老巢,总而言之,小心为上。”
我望向身后漆黑的道路,别无他法,夜里风沙太大,与其在外面提心吊胆的风餐露宿,倒不如今夜舍身借宿在此。
我握住姥姥的手,叮嘱道“姥姥,你一定要抓紧我。”
我们敲响村子里唯一亮着烛火的屋子。
随后,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脚步声。
一抹饱经风霜的声音颤抖地从门外传来“门外何人?”
我开口说道“老人家,我们是路过此地的行人,见天色已晚,我们想在您这儿留宿一夜,不知您可否行个方便?”
他问道“你们几人?”
“我们六人。”
老人家指路“你们朝北走上五十步,就能看见一座寺庙,你们上那儿留宿吧,我这儿着实不方便。”
“好,多谢指路,我们多有叨扰,还望您见谅。”
“给你们几根蜡烛。”木门露出一道缝隙,几根白蜡烛从里面滚了出来。
“多谢。”我弯腰拾了起来。
老人家紧贴在门后,说道“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夜里子时将门窗拴好,听见什么厮杀声千万别出来,明日天一亮,你们就快些离开吧。”
说完,脚步声渐远,屋子里唯一的火光倏然熄灭。
我看着手中的蜡烛,说道“看来这个村子要么是什么邪祟作乱,要么又是何方妖怪作梗。”
我话音刚落,姥姥的双手倏然从我掌心滑落,她神情痛苦地捂住心口,半蹲在地上。
“姥姥!”我紧紧抱住身子在不停颤抖的姥姥。
“去寺庙。”夙沙顺势背起姥姥,脚步轻盈地朝北走去。
那座寺庙荒废许久,杂草丛生,尤其是庭院里的那座大佛不知何时断了脑袋,佛身刻写着四个大字“天道不公”。
夙沙将姥姥搁放在干草上方,对我说道“姥姥恶的那一面即将冲破枷锁,我现在要施展真身,替姥姥压制体内的恶,我施法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包括你。”
我颔首“好,我会好好守在外面,姥姥就托付给你了。”
我焦灼不安地等在门外,来回踱步。
越禾起身,强行将我摁在石阶坐下,听似在责怪我“小丫头,坐下来歇一会儿,你再回来转悠,我眼睛都要看花了。”
我坐如针毡,再次站起身来徘徊。
倏然一道阴风从身后袭来,背脊一阵发凉。
我立马警惕“有人来了。”
耳边响起千军万马的厮杀声,沉闷的长号吹奏,鼓声轰天,身临其境般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嘉禾提醒我们“凝神屏气,莫要被幻境迷惑。”
我回过神来,刺耳的厮杀声逐渐消失,低头一看,脚底哪有什么血流成河,尸骨累累。
我刚舒缓了一口气,一抹黑影手持长枪悄无声息地站立在寺庙门口。
嘉禾定睛一看,大惊失色“不好,是阴兵后卿!”
越禾也立马瞠目结舌“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我茫然不知地看向她们,不过从她们神情中看得出来阴兵后卿并非善茬。
就在此时,一抹白影从天而降,欲要偷袭后卿。
怎知后卿手臂一挥,那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给弹开数丈远,重重摔落在地上。
越禾仅凭着身影便认出了那人是谁“黎川!”
她不顾后果地奔向后卿身后的黎川。
眼看后卿的尖锐的爪子即将触碰到越禾时,我立马释放出银剪戟,横扫而去,朝后卿发起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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