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不见心不烦。
陆奕庭眼睛一闭，脑袋一靠，睡觉去了。
张一峰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差点就经历了什么，还在那儿美滋滋呢。
其实他给陆奕庭的本子，陆奕庭也不是完全没看上。
张一树虽然是个一无是处的弟弟，但他写出来的东西，也不完全是一无是处。
看过剧本之后，陆奕庭是夸了一句「还不错」的。
只是角色和他之前拍的角色有些重合，在陆奕庭看来，这个角色就没有挑战性了，也没有新鲜感，他现在又是半息影的状态，就不怎么愿意接。
所以这事儿，并不是完全没戏。
张一峰觉得自己多努努力，还是很有希望把陆奕庭这座大山请出山的。
正规途径行不通，那就得琢磨一点歪门邪道了。
一直都知道陆大影帝最是孝顺，他妈妈说一，他绝对不说二。
要是今天他能打动老太太，那拿下陆大影帝还不是轻轻松松？
打定主意的张一峰，不但盯上了人家的妈，还盯上了人家的闺女。
趁着陆奕庭眼不见心不烦睡觉的功夫，张一峰凑过去，压低声音：「小鹿啊，张导可是很照顾你的啊。你看你拿奖的这两部戏，是不是都是张导——」
白鹿：「别废话了，打感情牌没用，这事儿我不帮你。因为我也不赞成我爸接这部戏。角色重合度高，我爸演起来没劲。他不缺钱不缺名，奖项就更不缺了，我爸现在就一心想退休养老。我说张导，咱们又不是没有好演员了，你何必非盯着我爸不放呢？」
那个剧本，她也看了。
角色的人物内心很复杂，演起来是不简单。
稍微有一点没有拿捏好，就容易刻板化，单纯成了个游走在法律边缘的重义气的江湖大哥。
可好演员有那么多，这角色真不是非他爸不可。
他们陆鹿高签约的中年男演员里，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完全消化好这个角色。
白鹿也没含糊，一口气给张一峰推荐了好几个演员。
张一峰却反问她：「都是好演员，我比你更清楚。可问题是，这里边有一个人的商业价值比得过你爸不？」
白鹿张了张嘴，没说话了。
张一峰又慢悠悠的说：「我拍电影，拿了投资人那么多钱，人家白花花的银子砸出去，是要听到响动的。这个题材的审核本来就严，我不找你爸这种咖位的人来给我镇场子，我这电影就是能艰难立项了，想上映也是一道难关。为了过审，片子被剪的面目全非，到时候怎么搞？没有你爸的票房号召力，我没办法给投资人交代。」
有了陆奕庭镇场子，过审那一关就轻松多了。
就算没过审，他也根本不操心。
有陆奕庭在，怕什么？
大不了就跟《无法言说的爱》一样，不在国内的院线上映了呗，直接拿去参加电影节，票房就靠海外撑起来。
只要有陆奕庭在，这电影就赔不了钱。
没办法在票房上把投资的钱赚回来，也不要紧，能赚钱的地方可太多了。
前提是，必须得是陆奕庭。
换成其他人，没陆奕庭这个影响力，那就搞不成。
不是角色非陆奕庭不可，而是从投资回报的角度考虑，这电影非陆奕庭不可。
张一峰也很无奈：「那么多文艺片的导演，拍的好的不得了，可不赚钱啊。不赚钱，就没人再给你投资，没投资，那就吃不上饭。我现在
是不愁吃不愁喝了，可我身边这么多人，就指望我吃饭了。我不能光考虑自个儿。所以，就得是你爸。小鹿，你帮帮张导。」
白鹿也特别能理解张一峰。
一味的只追求艺术，活不下去。
饭都吃不起了，还谈什么艺术。
张导作为最成功的导演，他完美的平衡好了质量和商业。
他的电影，部部卖座，还有口皆碑。
张一峰的电影，也不全是靠大牌撑起来的。
题材审核不严格的话，张导是很愿意启用新人的。
但像这种题材审核比较严的电影，张导就一定会用大牌。
用了大牌，首先就能保证投资人不赔钱。
如果张导是一个单纯追求艺术的人，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白鹿也挺佩服张导的，很多有才气的导演，不愿意放弃一些东西，所以连一部作品都留不下来。
也不是说太执拗太执着不好，搞艺术的，就得有这股子执拗的劲儿才能搞出好东西。
可问题是，再好的东西，没人能看到，又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白鹿自己是不愿意当梵高的，死前默默无闻，作品不被认可，穷困潦倒，连吃饭都是问题。
死后被奉为大艺术家，随便一张手稿就能拍卖出天价，那又有什么用？
一张画，连一顿饭都换不来。
这样的艺术追求，反正白鹿是不要的。
死后留名有个屁用，生前穷困潦倒，吃了那么多苦，我人死都死了，你给我再高的评价，你就是把我奉为神，那我也享受不到了呀。
人活着，还是得先考虑吃饭。
张导能平衡质量和商业，能拍出叫座的电影，能得到观众的喜欢，能得到业内专业人士的好评，还能保证让投资人赚钱，真的特别厉害。
不是不愿意给其他好演员机会，张导也开了自己的公司，他不是一个单纯的导演，他也得为投资人负责。
所以才必须得是她爸。
张一峰用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臂：「帮帮张导？」
白鹿犹豫了一下，提出了另外一个选择：「如果不用考虑替投资人负责这事儿，除了我爸之外，张导最想用谁？」
张一峰张口就说了好几个人名。
都是在圈子里没什么名气，在各个作品里打酱油，哪怕演的都是配角也很认真敬业，并且这么一演就是好几十年的演员。
其中有几个名字，白鹿比较熟悉，还有几个名字，白鹿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张一峰：「这些人，随便哪一个，我都喜欢的很。可问题是，他们没名气，没几个观众认识，投资方也不认识他们。我找他们，那我就是找死。」
白鹿琢磨了一会儿，咬咬牙说道：「我帮你找一个不考虑投资回报，能赚钱最好，赔钱了也不要紧，就当是为艺术做奉献的投资方。这样你就不用非找我爸了。」
张一峰都笑死了：「哪儿有这种不求回报的傻逼投资方？」
白鹿沉默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儿：「我就是这个傻逼。」
张一峰：「……那什么，鹿总，我刚才笑的是不是太大声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重新说。」
白鹿好笑的翻了个白眼：「张导，咱们俩之间就别这样儿了吧？我呢，跟你说实话。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你知道的，陆鹿高还有一位高总在。我回头跟他聊聊这事儿，说服高总同意投资一部有风险的电影，总比说服我爸来给你当男主角简单多了。实在不行，我还有招。」
张一峰：「什么招？」
白鹿：「找
个人不傻但钱贼多最重要的是不能拒绝的铁怨种过来给你投资。」
张一峰眼珠子一转，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顾总摊上你这么个侄女，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白鹿炸毛：「那是他的福气！福气！」
张一峰连忙伸手去捂她的狗嘴：「你小点声！小点声！把你爸吵醒了，他又要骂人了！」
陆大影帝什么都好，就一个毛病，起床气特别大。
跟陆奕庭合作过的导演都知道，你让他连轴转的拍二十多个钟头，他一点问题都没有，随便拍。
但你要是提前在约定的时间前把他喊醒让他来拍戏，他不但要骂人，还骂的很脏。
转身就走撂挑子不干毁约的情况，那也是差点就发生过的。
最后全靠导演本人和陆奕庭的私交，才连哄带骗的把人给劝了回来继续拍。
只要不猜到打扰陆大影帝睡觉这个雷，那陆影帝就是最敬业的演员，甭管提出什么条件，陆大影帝都敞亮的很，什么都成。
人嘛，都有点脾气的嘛。
俗话说得好，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是不是？
起床气大，也不是什么问题，不算甩大牌。
毕竟陆大影帝除了这一点小毛病，就真挑不出毛病了。
一两次之后，就没人敢踩陆大影帝的这个雷点了。
张一峰最不敢踩。
因为张一峰本人就是那个提前喊陆影帝过来拍戏，然后差点被陆影帝毁约的可怜蛋儿。
白鹿也怕吵醒她爸睡醒，声音小的跟蚊子似得：「总而言之，你就别惦记我爸了。投资的事儿，我帮你解决掉。」
张一峰：「鹿总大气！」
白鹿：「我还是更喜欢那个傲气十足鼻孔朝天的张导呢。」
张一峰：「我也更喜欢那个又乖又甜只有可爱没有女干诈的小鹿。」
白鹿：「……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张一峰解决了投资的问题，心情大好：「那你们父女俩回家吃饭吧，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了。前边停车，我回酒店。」
白鹿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的问：「知道我奶奶在家里的地位吗？我奶奶说一不敢说二的人，可不只有我爸哦。」
张一峰多鸡贼，立刻明白了，脑袋一点：「鹿总放心，我等会一定哄好真正的投资人。」
白鹿脑袋一点：「只要我奶奶想看这部电影，那咱们顾总就会上赶着求你给你送钱，让你把这部电影拍出来。」
张一峰：「我晓得！」
虚假的投资人：坐拥上百亿市值上市公司的总裁大人。
真正的投资人：就那个只会煲汤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