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高阳长公主府里,空气冷凝。
“长公主召见,请长话短说。本王刚刚入了大明宫,向陛下请示,调动三百裴家军,全城搜索郡主的下落。绍璋向崇化坊的百姓打探到,有疑似抱着小白猫的姑娘出城。本王会亲自跟踪这条线索。”裴元卿拱手作揖道,面色凝重,眉头紧锁,泄露些许懊恼之色。
“希望敬臣不要辜负本宫所托。”高阳长公主冷笑一声。
待裴元卿匆匆离开,高阳长公主怒火攻心,咳出鲜血。
“殿下,白芍已经私底下出动将离七仙,务必寻到郡主殿下。您就放宽了心,静静等候吧。”赵嬷嬷哽咽道,一夜之间白了几根头发。
“嬷嬷,你嗅到裴元卿身上的白檀香没?”高阳长公主低声道。
白檀香,皮洁而色白,京中贵女配制拂手香的主要原料。白檀香三两、米脑一两、阿胶一片,研磨成粉,和汤打糊,捏成花形香饼,穿起红丝线,悬挂在脖颈上,既增色又添香。
提及白檀香,赵嬷嬷立即想起裴元卿的如夫人李月莹。
裴元卿没有亲自去接送郡主殿下,难道是被李月莹这只狐狸精缠住?赵嬷嬷猛然打了个激灵,再看高阳长公主的眸光,寒凉得跟一把冰刀子似的,正等着热血的献祭。
“奴奴倘若有什么不测,本宫看在河东裴氏先祖的份上,会让裴元卿陪葬。”高阳长公主握紧了发白的拳头,面色狰狞,尔后话锋一转,嘴角噙着阴冷笑意,继续道:“至于李月莹,这么细皮嫩肉的身子,日后送给西戎玩一玩,死得太早反而教本宫感到惋惜。”
语罢,赵嬷嬷心底默默祈祷,但愿郡主殿下安然无恙。否则,长安将掀起腥风血雨,就连大明宫那位也不得幸免。
“对了,查一查恒山王府,到底是哪个小蹄子乱嚼舌根,教奴奴听见本宫可能会病逝的闲话。”高阳长公主揉了揉额头,示意赵嬷嬷退下,顺带拒绝了刚刚煎好的添置了远志和枣仁的药汤。
福寿郡主司马嫱到底在哪里?
她运气不错,抱着小白猫,哦不,小白虎,一路出了长安城,前往终南山,都没有遇见人贩子。由此可见,大魏王朝的社会风气良好。
小傻子如何认得从长安城到终南山的路途呢?
一是凭借记忆,嫁人之前,高阳长公主常带司马嫱,小住西琳庵修道。二是草木分布,越是向着终南山,有价值的药草长势越茂盛。
可惜,她忽略了自己娇滴滴的小身板。
刚到终南山脚下,她又累又困、又饿又渴。过惯了肉来张嘴的小白虎,情况同她差不多,四肢软绵绵的。
“白白…睡睡。”司马嫱决定倒头就睡。
早春的湿冷气息,从嫩绿的青草发挥出来。司马嫱枕着小白虎毛茸茸的身躯,发出微微的鼻息声,睡得特别香甜。
这一小睡就是大半个时辰,司马嫱是被惊醒过来的。
她感觉,细嫩的脖颈上,缠绕过冰凉凉、黏糊糊的东西。小时候被老虎养过几年的经历,教她立刻察觉出危机。只见她悄悄地眨巴一双薄皮杏仁眼,泄露几许狡黠可爱的眸光。裴元卿若是瞧见此情此景,大概会怀疑她一直以来是否在装傻。其实,她翻身死抓着黑斑水蛇,露出两颗尖锐虎牙,使出吃奶的劲儿咬断,喷出一脸冰冷的血液,还透着手舞足蹈的兴奋,证明她确实是不怕蛇虫鼠蚁的傻瓜。
“白白…一半。”司马嫱抬起衣袖,擦一把脸色的蛇血,恰似涂抹了过多胭脂,显露出格外诡异的艳色。
尔后,司马嫱扯断黑斑水蛇,分了一半给小白虎。
小白虎饿极了,连着蛇皮,狼吞虎咽,终于恢复了三分虎威。而司马嫱随手抄起石头,砸碎蛇头之后,小心翼翼地剥掉蛇皮,对着鲜嫩嫩的生蛇肉,口水流了三千尺。
她还记得高阳长公主的教诲,做娘亲的奴奴,不能吃生肉。
卿卿也十分反感她吃生肉,每次抓个正着,直接惩罚白白。
然而,娘亲和卿卿没有教她怎么将生肉做成熟肉。她跑去厨房,见识过红艳艳的火苗,但是火苗如何得来,就像她从娘亲的肚子里爬出来一样神秘。
她正握着生蛇肉而犹豫不决时,小白虎猛扑过来。
呜呜,可恶的白白,抢食了她的生蛇肉。她委屈起来,冲着小白虎拳打脚踢,然后哇哇大哭,也不讲究凄美感,怎么爽快怎么哭泣,眼泪哗啦啦地掉落,鼻涕一吸一放滴落在裙摆上。
小白虎这才意识到,它是头伤透了小主人心思的渣渣虎。
哎,动物在饥渴难耐的情形下,兽性大发,灵性关闭。
于是,小白虎伸出小爪子,模仿那个讨厌的男人的样子,轻拍司马嫱的背部,认真哄一哄。可惜,它不如那个讨厌的男人好看,司马嫱哭得正兴起,哪里会理睬小白虎。
小白虎顿感无可奈何,唯有替小主人猎食补偿。
不过,小白虎暗自雀跃,它爬着终南山时,小主人在后边慢吞吞地跟随,至少验证了小主人待它不离不弃的感情。
呵呵,小白虎大约吃多了青草,变得跟人类一般自恋。
司马嫱现在只想将白白抛弃在终南山里,让白白每顿都吃青草。她之所以跟着白白,是因为她记起来寻找灵芝的重任。
灵芝大体分为六种,青芝、黄芝、白芝、赤芝、黑芝、紫芝。野生青芝生活在潮湿的岩石缝中,极其稀有,价值千金。
师父说,野生青芝可以帮助娘亲续命,师姐也点头附和。
“白白…鹿鹿!”司马嫱指着远处晃动的树影,凑近小白虎的耳朵,悄声道,压抑着隐隐约约的高兴。
接下来,司马嫱和小白虎双双弹跳起来,打出完美配合,夹击这只可怜的雄性麝香鹿。司马嫱扒拉着雄性麝香鹿的脑袋,张开锋利的牙口去咬脖子,而小白虎发出虎啸,死死缠绕雄性麝香鹿的腿脚。
“小傻子?”被认作雄性麝香鹿的裴元卿,低声问道。
结果,砰然一声,司马嫱摔个狗啃泥。她正在思考,卿卿身上的味道怎么和雄性麝香鹿相似,尚且来不及哭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