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蚯蚓般蜿蜒的一道清浅的疤痕,入嬷嬷眼却如一道惊雷,把嬷嬷整个人都震在了原地。
嬷嬷呆愣了片刻,往事历历在目如昨日刚发生的一样。
那是夏姑娘八岁时,看中了庶出的三姑娘的一只碧玉镯子。那只镯子是三姑娘生母的陪嫁,也是她生母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三姑娘说什么都不肯舍弃。
后来闹到夫人那里,夫人想拿几只金镯子将三姑娘手中的这只换过来,三姑娘不是那么好哄骗的,说姨娘留给她的遗物是她唯一的念想,不是那些金贵物件能衡量的。
其实三姑娘的这只镯子很普通,就姑娘就算到手,也不过把玩两天就扔了。不过因为三姑娘不愿给,就激起了她的占有欲,她必须拿到手才罢休。
才八岁的夏蓁,想到一条计谋,让嬷嬷拿银子贿赂三姑娘身边的婢女,把那只镯子偷了过来。
三姑娘没了生母,在尚书府无依无靠,而四姑娘是府里唯一的嫡女,炙手可热,三姑娘的婢女有意巴结,就趁三姑娘睡着把那只镯子偷来交给四姑娘。
三姑娘发现后猜到是四姑娘所为,就去请尚书大人做主。因为下人的怠慢,导致三姑娘的生母难产,刚生下她就撒手人寰。老爷本就对她们母女心怀愧疚,听到三姑娘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觉得是夏蓁太过蛮横娇纵,就斥责了大夫人一顿,责令夏蓁把镯子还回去。
夏蓁自然不肯,尚书大人纵然最疼爱这个女儿,也明白她若养成唯我独尊说一不二的性子,将来有她的苦头吃,本着她年纪尚小孺女可教的心思,让人去四姑娘处把镯子搜出来还给了三姑娘。
这下惹恼了夏蓁,她哭闹不休,见无人理她,就拿命来威胁。
尚书大人更加生气,就训斥了夏蓁几句。没想到夏蓁真的掏出来一把小刀,当着尚书大人的面就从手腕处划了下去。
虽说尚书大人拦的及时,没造成大碍,不过一条疤痕算是去不掉了。因为怕此事传出去影响夏蓁的闺誉,尚书大人和大夫人就下了死命令,不准说出去一个字,违令者打死。
因为成天戴着镯子,又有袖子覆盖,这条疤从未被人发现过,再加上有大夫人有心掩饰,外人都知道夏蓁脾气执拗了一些,但是好在人圆滑活泼,倒不知道她蛮横无理到了何种地步。
因为那件事,老爷和夫人都不敢过分管教她,夏蓁在府外尚且可以收敛一些,在府中越发无法无天。
嬷嬷知道,夏蓁口中说的不想活了并不是吓唬人,她说到做到。
“姑娘请三思,齐治郡王当真有那么好?值得你拿命去博。”嬷嬷见劝导不成,转而问。
夏蓁带着满脸的愤懑说:“除了他,别人再也入不了我的眼,就算他死了,我也要与他冥婚。”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嬷嬷低喝道。
因为她是夏蓁的乳娘,姑娘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比夫人还多,对她的话还能听的进去,嬷嬷有时候还能对夏蓁说教一二。
不是夏蓁倾心,齐治小郡王她看在眼里也欣赏不已,长相俊美不说,还儒雅斯文,据说行事也十分磊落,非那些纨绔所能比的。夏蓁若能嫁给他,一是夏蓁的心愿能了,他待夏蓁应该也不会差。
嬷嬷将夏蓁拉到榻上坐下,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说道:“你才十一岁,懂什么情啊爱的,等你长大一些,说不定就对他看不上眼了。”
这句话嬷嬷说了很多次,夏蓁根本就听不进去。
“反正我才十一岁,”夏蓁红着眼说:“我倒要看看他会娶谁,如果那个人不是我,我就把他杀了再自裁,这辈子做不成夫妻就下辈子。”
见夏蓁心意已绝,嬷嬷无奈叹气说:“你这样意气用事不行,你真的非他不嫁,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夏蓁一听还有希望,立马不闹了,目光灼灼盯着嬷嬷。
嬷嬷内心倒腾着,她出这样的计策,万一暴露了就是死。
可是姑娘若行了想不开的事,她这个近身伺候的嬷嬷也是死,倒不如筹谋划策一回,为自己也为四姑娘寻个活路。
而且事情一旦成了,六姑娘就会嫁入长公主府,那可是一辈子的富贵荣耀。
她这个做嬷嬷的,还能跟着去公主府。要知道她在尚书府就是个下人,在公主府就能一跃成为教养嬷嬷之首,就算齐治郡王不能袭承爵位,以她的资格也能以半个主子自居,还可以人前露脸,人后捞金。
嬷嬷咬了咬牙,说:“眼前我们在猎宫,这是个极好的机会,也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要记住……”
齐治因为要照看小郡主,不能去狩猎,他百无聊赖,又不能总在幼妹的帷幄里待着,就时不时出去走走。
佳琼见齐治对她还是和过去一般,没有任何不自在,知道他昨晚是醉酒胡言,就没放在心上。
因为昨夜玩的开心,小郡主今天就没再闹腾,乖乖在帐篷里读书游戏。齐治见她安分,因昨夜喝的酒多,脑袋还昏沉沉的,就回自己的住处歇息去了。
齐治头刚沾枕头就睡着了,睡的正香,忽然被外头一阵嘈杂声惊醒。
他隐隐约约听到有关于小郡主的字眼,一个激灵清醒,赶紧披衣来到外面。
门口有两个看着眼生的,自称是宫里的人。
见到他,那两人来不及福身就说:“郡王爷,那位跑出去的肯定是小郡主吧,奴才们问她她也不说,身边还跟个高一点的丫头,自称是她小师傅……”
“我妹妹怎么样了?”齐治来不及听他细说打断他就问。
其中一个太监模样的尖细着嗓门说:“她们说要去打猎,趁着守卫松懈骑马跑了出去,正好被一队巡逻的看见,他们见两个女孩子往外跑就喊了一嗓子,问你们何人,那俩女孩子一听跑的就更快了,侍卫们不敢大意赶紧追,其中那个年纪小的许是跑的急从马上摔了下来。”
齐治听不下去了,拔腿就朝小郡主的住处跑。
太监跟了两步,在他身后喊道:“她还说不让传出去,郡王爷千万不要告诉旁人。”
齐治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身后的人说了什么。
他跑到半路,发现刚才传话的那俩人已经不见了,兴许是他跑的快,把那俩人甩后头了。
他来的急,忘了问他们敏儿摔的重不重,有没有大碍。算了,还是赶紧见到敏儿再说。
心里对佳琼忍不住责怪,她怎么就没看住敏儿呢?由着她偷了马匹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