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丝线的拉扯异常强烈。
简安猜测,宋清河可能是被一块石头砸中了,在深沟下再次摔倒。
她喊了几声,听不到回应,连宋清河微弱的声息都没有捕捉到。
简安用一只手打开手电筒查看右手腕上的伤口。刚刚因为又一次强烈的拉扯,她的手腕被尖细的丝线勒的几乎断掉。
刚想把丝线往上松一松,没想到,丝线瞬间崩断!简安被这股强劲的力量带着,连滚带爬地掉下深沟。
短暂的晕眩之后,紧接着就看到头顶有七八个光点来回闪着,几声吆喝着由远及近。
周岭第一个发现了简安,收起手电筒,一路小跑着过来抱起她。
幸好,简安腰部没有受伤,否则只能在夜里临时叫救援了,要等待很长时间。
周岭抬头目测了下这深沟的高度,大约有15米那么高,想上去,必须要回到他们原先固定绳索的地方。
他抱着简安,稳步往前挪动,尽量不让胳膊起了颠簸。
“这儿还有一个人!”有人喊道。
“是宋老师!”又有人喊了一声。
简安听到有宋清河的消息,连忙挣扎着从周岭身上下来。记忆当中,宋清河应该是摔倒了两次,第二次摔的更重。
走近才发现,宋清河拿着一件外套站在那儿,气喘吁吁,似乎是刚刚跟一个人打斗过,手臂上裸露出一大块的擦伤。
“周岭,李昂刚刚就在这里,我没制住他,他现在往顺河路的方向去了,找人跟上!”
周岭打了个手势,有两三个人马上举着手电筒,急急地往固定绳索的方向去了。
此时天色越来越暗,黑压压的雨又来了一波儿,树上的叶片发出哧啦、哧啦的响动。
周岭想到,既然李昂已经逃离这个现场,那么此时这里反而更安全,于是对另外几个人道:
“你们三个也去吧,李昂狡猾,这次好不容易从局里逃出来,肯定不会轻易被抓到。”
随着手电筒的光亮渐行渐远,环境格外的空旷、安静,周岭细细地计划,这拨人一走,绳索自然也撤掉,他先回到自己那处固定绳索的地方,然后再放下两处新的绳索给宋清河和简安。
向上爬行,比想象中的更艰难,简安担心绳索不能承重两个人,再次发生断裂的事故,执意让宋清河跟周岭两人先上去,自己一个人慢慢爬。
大概是因为手腕处的伤此时在雨水的浸泡下格外生疼,她的胳膊总使不上劲儿,爬两步退一步,15米的高度,坡度不算大,她几乎花掉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爬到顶上。
宋清河此时早已等的心急如焚,冲她伸出手去:“简安,你来。”
宋清河拉住她,胳膊稍微向外张开一些距离,虽然更吃力,但也避免她被坡顶尖利的石头划破皮肤。
简安上去之后才发现,周岭正蹲在另外一边,尴尬地把伸来的双手缩回去。
他刚刚看到简安毫不犹豫地抓住宋清河的手,似是明白了什么,此时灰头土脸地抱着帽子,待在原地等着宋清河帮简安解开腰上的绳索。
这里光线很暗,灰尘也多,简安没有看清周岭的表情,只觉得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自己,目光闪烁。
宋清河察觉到什么,独自回到车里打电话,留她跟周岭两个人待着。
临走,还特意看了简安一眼,似是希望她能迅速解决这件事情。
周岭看他们两个的神态,心里已经明白了分。虽然知道这些,但还是想为那一分的可能性搏一搏。
不想搞得太尴尬,他故作轻松地笑着问道:“你跟宋老师……”
“是的,他现在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简安直言不讳。
她也是刚刚从安娜那里知道,原来一向对她避嫌的宋清河,心里还是有爱的。
“我看他并没有对外公布的意思啊,要不要我帮你……”周岭接着开玩笑道,想努力让气氛不要变得那么低落。
“不要,他每天都很忙,很累,我不想让他因为别的事情再分心了。”
周岭点头默认了。
“哎,你知道吗,上次你在我笔记本上画的那副画,我一直贴身带着,当时出任务的时候心里就想啊,要是我万一出了什么事,走之前一定要再看一眼……”
简安看着他这样低头絮语,内心的愧疚像翻江倒海般涌上来,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来承受他这份沉甸甸的爱意,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抚才好。
以前的她,无知懵懂地困在一个小小的空间内,只想着如何突围出去,找到新的方向。安娜出现后,与她共享了那么多的回忆,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再看看身边的人,突然体会到那么多丰沛的情感。
“我很想安慰你,可是我要先走了。”简安直盯着周岭的眼睛,认真说道。
她对曾琦、小黄和周岭的感情都是真真切切的,唯有对宋清河格外不同,从涠洲岛那次,她已经让他等很久了,这次实在是不想让他在车上等那么久。
她打开车门,瞥见周岭也上了另外一辆车。
“都说什么了,这么久,说清楚了吗?”宋清河问道。
简安看着他点点头。
对李昂的追捕工作还在进行当中。接下来的几天,a市的天气始终是雨雾蒙蒙,这为周岭他们的追捕工作又加大了不少难度。
有何叔在,家里还算安全,暂时无虞。
安娜离开了,伴随她的那种反反复复的神经衰弱症状也随之而去,简安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奇怪的是,她这一觉,竟然睡了长达18个小时之久,而且一连几天,开始做起连续的梦境,似乎坠入到另一个虚幻织就的世界。
这天,宋清河从医院回来,惊讶地发现简安刚刚从睡梦里醒来,一整天没有吃喝,长长的头发披散开,坐在床边正失魂落魄地回忆刚才的梦境。
“我……我梦到于斯谭了。”
“你是简安,为什么会梦到他?”
“我不知道,只看到他一直坐在一个地方,安静的看着我,他的眼睛跟我们不一样,是蓝色的。”
宋清河低下头沉默的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是,他是混血儿。看来,你梦见的,确实是他。”
简安想接着说下去,宋清河却猛地推开她,道:“马上停止这个想法,停止搜索安娜的记忆,我现在要回医院加个班,你记住我说的了吗?”
“嗯。”
简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着做放松训练,先让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大脑才能顺利达到“无为”的状态。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林佳妮如鬼魅般穿着一套黑色的刺绣长裙,正倚在门框上看着她。
简安只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关注。
“清河今天临时加班,你穿成这样,他也看不到,不勒吗?这种衣服很锁喉的。”
林佳妮听了这话,“咯吱”一笑,整个身体随着笑声抖动着,仿佛是花枝乱颤。
“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嗜睡吗?而且陷入连续的梦境里?这是过度催眠的后遗症。”
“我没有做过催眠,从来没有。”
“你是没有,可安娜有,这个躯壳,是你的,也是安娜的。”
简安缓缓睁开眼睛。
难道,安娜有很多事情瞒着她吗?
安娜只提起过她与宋清河之间的往事,似是想帮她加固对宋清河的感情,却对别的朋友极少提起,更别提于斯谭了。
林佳妮看着简安深思的模样,觉得自己又稳稳赢得一分,神情和语气变得更加不知收敛。
“你之所以喜欢宋清河,宋清河之所以喜欢你,其实不过是移情罢了。这是他们治疗师最常遇到的,宋清河在治疗病人的时候,病人出于依赖和信任,常常对他产生移情,对他陷入深深的爱恋之中……”
“我在精神科待过,你不必对我解释什么是移情。只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别忘了,我跟安娜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当时,于斯谭一出事,安娜根本无法接受,几乎是瞬间陷入癫狂之中,她过于痛苦,这种痛苦又始终无法排解,宋清河只得将她带到精神病院住过一阵儿,安娜的治疗师,就是宋清河。”
简安听到这里,预感到林佳妮此番谈话呼之欲出的意图了。
实在不想再听到她红口白牙阴阳怪气的发难,简安推开林佳妮攀附在门边的手,将其逐出门外。
林佳妮使劲儿一挣,胳膊伸进门缝里阻挡简安关门落锁,接下来就是粗暴的推门声,简安反被她一把推进屋内。
林佳妮的口气咄咄逼人:“你们俩之间的感情只是因为移情,而宋清河作为专业的治疗师,不仅没有及时处理这种移情,反而任由其发展,实在是有违职业道德!”
简安见惯了她这种歇斯底里的模样,这个时候丝毫不慌张,只是反问道:“他与安娜是多年挚友,挚友遇到危险,难道他不该救吗?怎么就成了违背职业道德了?”
林佳妮并未打算退缩,反而更进一步道:“以职务之便做出违反心理治疗职业相关条例的事,我会向普华告发,然后一一呈上证据,要求普华严办!”
简安冷笑出声,心里只为安娜感到可惜,在最低谷的时候竟不知不觉遭到好友这样的暗算。
“你可真是安娜的‘好’朋友,你跟我说这些,无非是想拿宋清河的前程要挟我。你用这样的方法留在宋清河身边,不觉得肮脏吗?”
“一点儿也不。爱情是一段关系,仅凭着一腔赤诚哪够呢?须得用一些手段才行。毕竟留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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