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河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沙沙的风声,窗台也在轻微响动,似是风声,又似是人声。
由于饮酒过度,这次胃病的复发尤其强势,令他足足躺在床上四五天没有下来,不吃,也不动,满脑子都是简安离开时的画面,整个人如同遭受至暗的撞击。
窗台的响动越来越频繁,不太对劲。
屋里灯没有开,宋清河眼睛转动着看了一圈,试试手脚,尚能下地,想随手拿了手机照明,蓦然发现,手机竟然不在手边。
他想到李昂越狱的事,心里一紧。
这时候,窗台突然传来“咣”的一声,似是有人打翻什么东西闯进了屋内。
这是十八楼,而且何叔从来不走窗台。
宋清河从床头摸出一柄削苹果用的小刀,握在手里慢慢下床。
胃里痉挛的疼痛虽然缓解,但余痛未消,他一手捂住胸口,握刀的那只手扶着墙壁,慢慢走出客厅。
隔着门缝看到,简安屋里的灯突然打开了。
宋清河觉得奇怪,简安走后,是林佳妮一个人住在那儿,平时这个时间,她早就睡了。
打开门,还没等走近那个屋子,宋清河就感受到脑后有一阵喷鼻的气息。
那人虽然刻意敛着呼吸,但呼气的温热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刚一回头,什么都还没看清,一盏夜灯就直冲脑门砸了下来!
宋清河受惊一躲,灯砸在右肩上,坚硬的灯罩硌得肩膀又麻又疼,手里攥着的水果刀也应声落地。
宋清河看清那人是李昂,也认出那盏夜灯是李昂从简安屋里拿的,赶紧冲进简安屋内紧锁房门。
灯亮着,家具散了一地,林佳妮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宋清河仔细一闻,她嘴边有一股淡淡的药粉的味道,应该是被李昂捂住口鼻迷晕时留下的。
宋清河四处翻找,找不到林佳妮的手机,刚一回头,屋里的灯不知道被谁熄灭了,瞬间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
紧接着,对面自己屋内传来两声清晰的响动,听起来,是李昂举起窗台的花盆,把什么东西砸碎了。
宋清河不敢妄动,只听李昂砸完东西后信步来到走廊,堵在门口等着自己出去。
看来,李昂这次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两个屋的钥匙都被他提前收入囊中,电闸拉了,手机砸碎了,网线被割断,林佳妮也昏迷不醒,此刻,只剩宋清河一人孤立无援。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他无法跟外面的任何人取得联系,李昂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想到这儿,宋清河的胃突然又开始剧烈疼痛,只得捂住胸前一走一顿,坚持挪动到门口。
他得想办法回到自己的房间,卧室抽屉里有一部许久不用的旧手机,如果能去窗台顺利找到被李昂砸碎的手机里的电话卡,也许能把求救电话拨出去。
这个时候,黑暗中传来李昂清晰的敲门声,咚,咚,咚,不紧不慢,刚好三下。
想到那柄掉落的水果刀现在在他手上,宋清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拖着病体凭感觉摸索到林佳妮身边,找到她放在桌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然后又挪回门前。
宋清河在心里默默数了五个数:得拼一把命,否则等李昂主动进来找他,他几乎连反抗和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刚数完,门吱呀一声,开了。
宋清河知道按照常人的逻辑,黑暗中想打开门突袭某个人时,凶手会在开门那一瞬间,眼神直奔门后方的位置,同时肢体动作马上跟上来。
因此,在李昂开门那一刻,宋清河立即把手里的电脑往相反的方向扔出去。
当李昂听着声音,把视野的焦点都投放过去时,宋清河此刻站的位置,就是他视野的盲点。
不等李昂反应过来,宋清河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好让他晕眩一阵儿,同时迅速跑回自己房内。
明知道李昂手里有钥匙,但还是把安全锁和防盗链都加上,希望能拖延一下时间。
宋清河跑到窗台前,发现他和林佳妮两人的手机都已经被砸的稀碎,连电话卡都是卷曲的。
为了防止他从窗台向外呼救,李昂甚至将窗户钉死了。
宋清河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这次终究是大意了,一时间,望着外面漆黑的深沉的夜,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客厅里传来钥匙插进锁孔快速转动的声音,李昂马上就进来了。
宋清河扶着墙壁站起来,躲进浴室,同时卸下一截水管喷头当作防身的武器。
李昂听到了响动,当然是直奔卫生间而来。
“宋医生,瓮中捉鳖的滋味儿,好受吧?”李昂揶揄道。
他在警局配合警方调查的时候,被宋清河连威胁带催眠的,交待出不少东西,清醒之后才惊觉自己的处境。
即使有幸能熬到走出牢狱的那一天,也还是得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也许,待在美国的那帮人一旦得到他出狱的消息,定会安排人在他刚出现时就当场击杀了,下场惨不忍睹。
“宋医生,如今我是亡命之徒了,没什么好怕的,走之前能带上你,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李昂说着,连钥匙都懒得用,直接用脚踢开浴室的门。
宋清河双手举着那截喷头,临时抵挡李昂不停刺过来的刀子。
这个时候的李昂,疯了一般,一边下手一边露出快意的笑容。仿佛只有在攻击宋清河的时候,他才能体会到活着的感觉。
慢慢的,终究是抵挡不住了。
李昂在宋清河的腹部狠狠刺了一刀,紧接着,又刺第二刀。
宋清河用手紧紧捂住伤口止血,靠着浴室冰冷的墙壁慢慢坐下去。
他虽不是外科,但也凭经验感觉到,腹腔里已经慢慢有积血了,肠道和脏器血管都有损伤,这个时候必须保存体力,不能再激怒对方了。
“李昂,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周岭,你有可减刑的表现吗?”
李昂没有说话,进攻的优势已经让嚣张和得意的情绪尽显在他脸上,此时他仰着下巴,蔑视地看着宋清河。
“因为,你虽然是林佳妮身边最沉默寡言的那一个,但只有你,林佳妮的身边只有你,是真心想帮她拿到她想要的东西,然后安安稳稳陪着她的那个人。”
在那次高速追击中,宋清河早就看出李昂和顾德的不同。李昂虽不言语、不声张,但一路上把林佳妮照应的很好,也没给简安吃什么苦头。
心里有爱的人,多少还是有一些善良的。
李昂听到宋清河说这些,虽愣了一下,但并不为之所动。
他深知宋清河是心理治疗师,会催眠术,多年前,他跟顾德一起绑走宋清河跟安娜时,也是上了类似的当,被他们二人拖延时间等到救援的特警赶来。
他此时只想速战速决。
“你刚刚给林佳妮用的迷药,剂量太大了,我猜她现在呼吸应该已经很微弱了。”宋清河继续与他交谈道。
“怎么可能?我在网上提前查好的,用的剂量只能致人昏迷,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的。”李昂心里一慌,辩解道。
“有的药是稀释过的,有的是原品。稀释后的用量跟原品的用量差别很大,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李昂万万没有想到,药还有原品和稀释后的差别,顿时慌了,想跑去看林佳妮,又担心宋清河逃走。
宋清河低头看着自己腹部的伤口,血已经将上衣和裤子浸湿了,抬头对李昂苦笑道:“我这个样子,你觉得我能跑吗?”
李昂确信宋清河确实逃无可逃,但到底还是谨慎,出去后就把房门从外面用钥匙锁上了。
宋清河强忍疼痛,爬到卧室,血迹在身后蹭了一路。
失血量过大,他预感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随手打开最近的几个抽屉,想找找看有没有绷带之类的。
屋里太黑,偏偏今晚连月光都不亮,宋清河摸到一盒呼呼啦啦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接着往下摸索,发现了一把打火机。
原来,那一盒是生日蜡烛,是以前给简安过生日的时候留下的。
宋清河心里一动,将所有的蜡烛都燃起来,接着燃烧桌布,火光慢慢上升,快要触到天花板上的自动报警器了。
他此时已经用完了全部的力气,只能无力地靠在墙上,看着冲天的火光越来越大,将眼睛照得发烫。
报警器终于开始响了。
这个时候,胃里感受不到疼,因为疼痛都转移到腹部的两处刀伤上,宋清河强撑着睁开眼睛,只看见手心和指缝里到处都是红红的一片。
如果今天真的要死在这儿,希望这把火,能让李昂得到应有的惩戒。
只是简安……
宋清河痛苦地闭上眼睛,将以前跟简安在一起时的回忆充满整个大脑,感受着意识慢慢丧失……
那边屋里,李昂安顿好林佳妮,才发现宋清河已经把屋子点着了,他站在门外又想进去,又担心火势太大,听着里面报警器滴滴滴的声音,心里如同一团乱麻。
悄无声息的,走廊入口的电梯门开了。
李昂耳朵一动,赶紧躲回屋内留意走廊的动静,只见一位四五十岁左右的人刚一出现,就直奔宋清河家。
李昂虽然不认识这人,但看其身体的线条和动起来的力量感,猜出这应该是简家的一位得力保镖。
这保镖听出屋内有火舌舔舐家具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冲着木质门踢了几脚,这门便歪歪扭扭地斜到一边去了。
“喂,周岭!你赶紧带人过来!”
“喂!漳河路消防队支队吗……”
李昂听着,心里知道不妙,刚想开门逃出去,只听楼下顷刻间便警笛大作,无数台车灯亮起,照的夜空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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