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斯谭安排好站位,独自俯身走到那两名被击暴毙的人跟前。
血没办法处理干净,已经像深深覆盖的鱼群一样往人群里蔓延。
有孩子颤抖着双腿,掰开妈妈紧紧捂住的手指缝儿,强行露出一双稚嫩而恐惧的眼睛。
于斯谭蹲下身来,放松地对孩子笑道:
“玩过射击游戏吗?今天叔叔来给你变个戏法儿,你看!”
于斯谭冲身后打个手势,随着一声枪响,门外有人发出一声强烈的惨叫。
“他死了?”孩子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血色。
“没有,他只是在配合我们。不信,你来打个手势。”
那孩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学着于斯谭的动作比划出一个稚嫩的手势。
又一声枪响,门外照例有人应声倒地。
孩子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丝喜悦,但仍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射击游戏。
于斯谭早已趁这个空档儿,撕下两团窗帘盖在门口那两位死者身上。
他故作神秘地笑道:“我跟你打赌,待会儿肯定有人会喊着:游戏结束啦!里面的人都出来吧!”
那孩子暖暖一笑,满怀信心地等待着稍后的指令。
于斯谭安抚地摸摸孩子的小脑袋瓜儿,起身去正门查看情况。
“继续吗?”海鸟调整了一下呼吸声,冲于斯谭问道。
“不着急,幸好我们大部分的门都关闭了,耐心等安保人员来就可以了。”
海鸟看一眼于斯谭,又看一眼身后的小孩子,安静地透过定位瞄着门外的动静。
海鸟正是之前救出于斯谭和简安的人,从海上回来之后,他就一直跟着于斯谭,同时,他也是于斯谭最信任的保镖。
不多时,有两队列好队形的安保人员匆匆赶来。
海鸟弓了下背,对于斯谭道:
“始作俑者要跑了,擒不擒?”
于斯谭自然知道,海鸟指的那位“始作俑者”是林立。
“不要,他应该早就想好怎么全身而退了,不能轻易折我们的人。更何况,他才不是最后面的那位始作俑者。”
海鸟默一点头,收了枪支,打出一个“撤退”&nbp;&nbp;的手势。
一回头,那孩子正在背后盯着自己呢。
一双蓝盈盈的眼睛充满渴求,似是十分期待。
海鸟闷着声音大喊了一声:“全体听令!现在我们的射击游戏已经结束了,请大家排好队,带好自己的东西,依次从右侧偏门离场!”
他之所以闷着声音,是因为绝不允许其他人对自己的外在条件产生固定、真实的印象,以免影响任务。
那孩子一听,欣喜得脚一蹬,手一拍,对妈妈道:
“我就知道是这样!”
孩子妈妈感激地看了眼海鸟和于斯谭,很快进入依次疏散的人群中。
于斯谭盯着门口那两具尸体,叹了口气,示意海鸟尽快将其处理掉。
其实,林立这次过来,并不是真的要算计于家和简家,否则,躺在地上的绝不仅有两个人。
林立这个人以前就行事如鬼魅,如今经过几年的磨炼,更生出一副青嘴獠牙的模样,非常适合帮张家那些人打响双方对峙的前奏。
于斯谭另借了辆车,跑去医院看曦文,此时,宋清河正坐在病房外头,一动也不动,神色凝滞。
直到看见于斯谭,宋清河那双眼睛才起了些活泛的光。
“曦文怎么样?”
于斯谭气喘吁吁地扶着墙调整呼吸,一边对宋清河道。
他刚刚停好车后一路跑上来,对体能消耗极大。
宋清河垂下眼睛想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情。
“林立这个人怎么会来到这里?真是阴魂不散,怎么都甩不开他。”
于斯谭舔了下嘴唇,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发现曦文已经醒了,只是没有起身,安安静静地躺着,长长的输液管垂在身侧。
于斯谭猜到曦文醒来之后,跟宋清河两人应该是又起了一番争执,便不再追问下去。
“那个林立,他是张家带来的,大概是为了……给我一个警示吧!”
“警示?他们还想做什么?”
宋清河稍一侧身,示意于斯谭在身边坐下来。
一想到于斯谭这样一个待在屋里都嫌闷的人,居然被张家囚禁在海上整整五年,内心不由得愤懑而烧灼。
“斯谭……”
这个时候,一个柔弱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
于斯谭起身一看,曦文已经直起身子准备出来了,只是长长的输液管颇觉碍事,只能挂在移动输液架上推着。
宋清河明显也听到了这一声呼唤,心里一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别过脸去。
他不用看,知道于斯谭一定是有所顾忌地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才慢慢推门进屋。
“输完了,我已经关了,不碍事的。”
曦文指了下输液管,意思是让于斯谭放心。
“我想把针头拔出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
于斯谭催促曦文回去躺着,再次确认了下,输液管里确实是没剩多少液体了,赶紧出门打算叫护士过来。
“我来吧!”
于斯谭一抬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清河已经进来了,还很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
于斯谭让开一定的空间给他,故作轻松地打着哈哈道:
“我倒是忘了,咱们这里有个专业的大夫啊!”
本以为此话一出,三人之间的气氛能缓和一些,不料,宋清河听完他这一句,立刻回怼道:
“大夫是大夫,护士是护士,这完全是两个工种!你出来这么些年,倒是把自己的本职专业给忘掉了!”
于斯谭被宋清河怼得无话可说,只得百无聊赖地挥着拳头往旁边的墙上轻轻打了几下,跟玩耍似的。
宋清河拿起曦文的手,慢慢揭开她手背上的医用胶带,很轻松就拔下了针头。
曦文活动一下冰凉的手指,笑道:“以前就听琦琦说,你是个全才,差点儿把她们护士的工作都给抢了,今天看你拔针头的动作,确实是这样……”
宋清河一言不发,懒得理她,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手按在棉球的位置停留片刻,然后将曦文的手塞进被子里暖着。
曦文知道他还在气头上,没再招惹他,探着脑袋对于斯谭道: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张家人送你的警示?是不是他们原先安排在你公司的那几个人从嘴里吐出来的?”
“是,我刚刚……”
“斯谭,我上次电话里跟你说的事,是不是跟月光石有关?”
宋清河毫无预兆地站起来,打断曦文跟于斯谭两人之间的谈话。
“是。”&nbp;&nbp;于斯谭讷讷道。
“你告诉过我,那块石头被保存的很好,怎么会到了张家的手里?”
于斯谭自知是去年圣诞节的时候,因为自己摄入酒精过多,一时失言透露了尼蔻之心酒庄的存在,这才招致祸端。
此时面对宋清河的追问,他只得低下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曦文自然是见不得于斯谭这个样子,对于她家和于家来说,于斯谭的失而复得最为珍贵,别的都不重要。
她伸手示意于斯谭坐到床边,道:
“斯谭,是张平君给你打电话了?还是张庆雪那两兄妹找的你?你告诉我,我再去砸了他们家房子!”
于斯谭早就听说了曦文当日的“壮举”,赶紧摇头道:
“那天要不是张庆雪她们顾念旧情,你晚一步走,碰到张平君,恐怕现在躺在这里就不是因为过度刺激了。”
宋清河看到两人再次亲密地交谈在一起,联想到这两年来,一直都是于斯谭这样陪着简安,心里不由得十分失落。
而且,他们俩透露的信息非常多,都跟自己毫无关系。
他努力想要融入进去。
“于斯谭,那个张平君,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他要我单独去找他,月光石的秘密也只能告诉他一个人。他这个约,我是不得不去了。张平君这个人冲动,狠辣,冷血,我担心再这样拖下去,会有更多的人陷入深度睡眠当中,到时候我就算求着张平君,也无法挽回这个局面了。”
曦文隐约记起以前在船上的时候,于斯谭似乎说过跟月光石有关的事情。
“那我们一起去,他知道了秘密,还需要正式开启月光石的指令,到时候,与其让他费尽心思的找我,不如我直接去找他,也许还能谈谈条件。”
这个办法自然是不聪明的,跟张平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谈得来条件?
宋清河跟于斯谭两人同时否决了。
“难道真的不能直接毁掉吗?”宋清河道。
“目前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毁掉它。我试过很多种方法,埋进土里,沉入湖中,甚至报警进行爆破,始终不能损伤它分毫,而且它待在土里时间一长,周围的土壤就会发生变化,我送去化验过,发现里面的酸性成分变得比普通土壤高几亿倍,方圆几公里寸草不生,无人存活,这绝对不是空话。”
“可是,当年你把它放进酒庄后面的人工湖,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是没有什么负面影响吗?”
“也就这么一个办法了。我那时候突发奇想,想看看将它封进一桶原浆,悬空放入酒庄后面的人工湖之后,这个湖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万幸,七年过去了,直到我跟曦文重新回到酒庄,那个人工湖还是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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