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河抬眼看了下头顶的碗橱,再看看怀里的曦文,笑着道
“怎么这小姑娘长到二十多岁的年纪,还能再长高一截儿?要是在以前,我不这样抱着,恐怕这个碗橱你是肯定够不着的。”
一般人的厨房,碗橱都是就近设置在随手能拉开的位置,但宋清河作为医生,对食材和盛放食材容器的卫生要求已经到了十分严苛的地步。
他特意着人到家里另打了一个碗橱,位置高达两米多,如果是他自己来放碗筷,须得踮起脚尖伸长了手指往里头够。
如果是曦文来放,那就……
曦文看着这个巨高的碗橱,不由得想起以前在宋清河的地下室私自翻找于斯潭空难资料的经历,那一大箱子资料也是这样高高地搁置在木柜顶端,不小心掉下来的时候能把人砸个半死。
想来,一个人的习惯真的是至死都很难改变啊,老宋还是那个热爱往高处置放东西的老宋。
曦文“嘶”地一声吐出一口凉气,无奈地摇摇头,按着宋清河的肩膀就跳了下来。
她踮起脚尖十分轻巧地将碗筷摆进橱柜,自嘲道
“我这个年龄段还能再长高那么几公分,还不是多亏了那位张某人的微生物标本?看看你们这些搞医学的、搞化学的,稍微动动心思,别人就能被耍得团团转了,为什么依然可以找到像我这么温柔且不嫌弃你职业的女朋友?”
宋清河一把揽过曦文的肩膀,将她丢到客厅的沙发上去,揉着她凌乱的长发道
“谢谢你不嫌弃我啊,那么,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升职了呢?最起码,我还是需要有名有分的!”
大概是宋清河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对于名正言顺这种事情,还是挺在意的。
曦文看着宋清河一脸微妙的得意神情,特意逗他
“我回来之前给杜娜升了职,是因为她帮我把北区的老客户都叨扰了一遍,顺利说服他们继续接下简家那些库存的商品,而你嘛……”
“你想要我去说服谁?”
宋清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顺手扯开胸前紧绷着的领带,做出了一个艰难思考的表情
“说服二叔?那就太简单了,他老人家现在住在我们普华的疗养院,隔三差五的都有我科室的小护士们去看望他,称他老人家是‘宋主任的亲叔叔’,何曦文,你看我要不要去澄清一下……”
曦文这才想起二叔在宋清河他们普华医院附属的疗养院已经住了有一阵子了,保不准早就被宋清河提前给安排好了,她顺脚踢了一只抱枕过去,正中宋清河的额头。
“我二叔可说了,等我嫁人的时候,他是要亲自送、亲自观礼的,你还不趁现在好好把你的亲叔叔给治好了,人你也就娶到了!”
宋清河听罢曦文这话,笑眯眯地将抱枕往她怀里一塞,拍了拍她的手道
“多谢你的指令,医生现在要出去加个班,顺便再去看一眼二叔,你一个人乖乖待在家吧,啊?”
原来都是圈套啊!
当宋大夫变成了宋主任,除了加班更多、病人更多之外,似乎还变得心思多了几窍?
宋清河前脚刚走,于斯潭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大概是想看看曦文跟宋清河两人回到a市之后过得怎么样。
“你家老宋呢?又加班了?”
于斯潭此时正漱着口,嘴里咕嘟咕嘟的,像一个突然长大了的高中生。
“嗯呐……宋主任依旧是那么忙、那么忙……”
曦文说这话的时候,口音拖的老长了,生怕于斯潭听不出她对于宋清河加班这件事有多么的不满。
“曦文,你还记得杜娜吗?”
“当然记得了,她可是我在北区唯一一个货真价实的朋友了。”
“她……”
于斯潭面露纠结地抽出一张纸巾擦干净嘴巴周围的水迹,似乎是在酝酿着该怎么告诉曦文这件事情。
“杜娜她怎么了?”
曦文心里隐隐约约升起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她猛然想起,以往每周都会发一封问好邮件的杜娜,这周似乎迟迟没有联系自己,大概是有……两三天了?
于斯潭端坐在沙发上,眉宇之间透出一股复杂的感情。
“曦文,杜娜她被莱纳所长抓走了……我也是今天刚刚得到的消息,你跟清河当初走的时候,张庆阳的实验室已经被破坏殆尽,唯有格莉带着17号和63号标本逃走了,还一直跟随着张庆阳。我原本以为,他们就此安安静静的消失了,没想到……”
又是格莉。
曦文的心脏突突跳了几下,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定。
其实,就在立文博士放过格莉和张庆阳的那个晚上,她心里就隐隐约约显露出一丝不安的情绪,只是,这情绪很快就被杜娜带来的业绩和即将回到家乡的喜悦给冲刷得丝毫不剩,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这种不安的想法终究还是变成了现实。
“斯潭,你能查到格莉跟张庆阳现在具体的位置吗?还有,他们就算跟莱纳所长仍然有牵涉,为什么又连累到杜娜身上了呢?”
“曦文,你先别着急,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太清楚,今天我给你们打这个电话,主要是想提醒你们,张庆阳如果在北区逃无可逃,他很有可能选择回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回去?回哪里去?
曦文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庆雪的脸,当时在学院,庆雪曾经一脸天真的笑容,对曦文笑眯眯地介绍着自己的家乡
“我的家啊,在南宁……”
南宁!
曦文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唰”地一冷,手指尖瞬间冰凉而麻木,手机直接掉在了地板上。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捡起手机擦拭着摄像头,发现于斯潭正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
“曦文!曦文!”
当他知道曦文只是由于惊吓而自己落下了手机时,长出了一口气,安抚道
“你这是如同惊弓之鸟了!曦文,你先不要急,我知道杜娜被带走之后,立即对外放出了消息,让他们都知道,月光石就在我于斯潭的手里,海鸟也已经开始布署我家里和公司里的安保工作了,我刚刚说张庆阳有可能选择回去,只是希望你跟清河能留一个心……”
“不,斯潭,我太了解张庆阳了,他盯着的根本不是月光石,而是能开启月光石密码的人。他做事情非常专注,盯上一个人,一件事,他的目光就再也不能轻易转移开了。”
曦文说着,迅速起身取了外套和钥匙,准备打车去找宋清河。
“曦文,如果他没有月光石,就算得到了密码,又能怎么样?”
“斯潭,你没有完全跟着立文博士做完整个实验,有些事情你不清楚……”
曦文匆匆挂了电话,一边穿外套一边往马路上跑。
街上的路灯每隔几步便徐徐亮起,曦文的脚步踏过那些明亮的路段,显得附近没有被路灯照到的地方格外幽黑、安静。
曦文的眼睛在四处观望了一下,迅速拦到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喂,老宋,你已经在医院了吗?”
“对,曦文,你的声音听起来为什么这么紧张?你在外面?”
“老宋,你跟二叔待在医院先不要乱走动,我现在正往普华医院去,你们等我过去!”
曦文摁掉电话,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a市夜景,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熟悉而习惯的东西总能让人心生麻痹,总觉得事情可以到此为止了,可危险的因素却丝毫容不得一丝懈怠,像藤藤蔓蔓一般将人心缠得发紧。
当初在北区的实验室里,立文博士将张庆阳派过来的那十五名标本囚禁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这些标本的体内尽管被微生物所控制,也丝毫没有自我意识,可她们总能在关键的时候接收到张庆阳的特殊指令,无论身处何处,不管距离如何。
而张庆阳,明显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这些人能及时接收到指令的关键,就是因为月光石。而曦文之前跟随宋清河、于斯潭去日喀则寻找立文博士的时候,却一直没有收到张庆阳任何清晰的指令,大脑时常出于一种空白的野蛮状态。
而只有在张庆阳亲自来到日喀则,亲自为曦文注射了另外一支微生物标本针剂的时候,曦文才无比清晰地接收到了他的指令。
一开始,曦文只以为是张庆阳无暇顾及自己,或者是念及旧情,不忍心下达一些有害的指令,可后来曦文破坏立文博士实验室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不是张庆阳没有给自己下达过指令,而是由于自己知道月光石的初始密码,知道开启月光石的秘密指令,当张庆阳通过那些标本传递什么信息的时候,曦文脑中关于月光石的记忆自动出现,直接消解了那些指令。
与曦文相反,那些被张庆阳直接控制的标本们,她们不仅能直接接收张庆阳的指令,更能直接接收来自曦文体内17号标本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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