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宋清河当初在第二研究所跟着导师做催眠实验的那台设备，ts-5。
它只需要跟随催眠师的治疗进程，剥夺掉被试的全身感受，就能够达到实验要求的各项体征标准，相对于特区研究所电击、针刺、睡眠剥夺等虐待式逼问要科学的多，被试几乎不会有任何痛苦。
宋清河伸手摸了下设备顶端，干燥洁净的手指一一摸过设备上的按钮，确认各类调频都完好无损，这才俯下身去查看连接线。
“怎么了先生，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可已经站在了宋清河的身后。
她曾经也是这台设备上参与实验的一员，对这台设备格外熟悉。
宋清河回头看了一眼可可，摇了摇头。
他沉默着摸索了许久，终于将连接线全部重新插了一遍，边接过助理递上来的帕子擦干净手指，边对可可道:
“自从上次实验之后，这些设备就完全空了下来，只用作展览了，因为除了导师和我，没人有把握能做第二次催眠实验。我担心一些连接线因为潮湿接触不良，事先确认一下。”
可可忍不住抿嘴一些，双手搭上宋清河的肩膀，替他放松一下肩背上的肌肉。
“就知道我的宋大医生工作一向认真，什么事情都马虎不得！”
宋清河冲可可笑了笑，随手将她的手从自己后背上拿下来。
“可可，你今天中午没有吃好东西吧？今天晚上我带你出去吃，好好补一补。”
可可脸一红，笑容既羞涩又幸福，即使在那么多工作人员面前也毫不掩饰自己对宋清河的爱慕。
“能让宋大医生百忙之中抽空请我吃饭，那我一定得好好准备一下！”
可可说着，向宋清河做了个“再见”的手势，一溜烟地跑了。
盛装打扮后的可可十分清丽，一身鹅黄色的长袖裙装，轻逸的碎花飘带系在发间，如同话剧里站在海边跟爱人约会的民国佳人。
宋清河早已等在座位上，看着可可巧笑倩兮地在服务生的导引下款款走来时，不由得有些失神。
恍惚之间，仿佛置身于百花街的某家小馆子，简安也是像这样穿着一身鹅黄衣裙，慢慢朝自己走过来。
那个时候，简安应该是已经成为了安娜，只不过跟大家玩了个小游戏而已。
宋清河眼神一沉，瞬间回过神来。
他刚刚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已经被可可捕捉到眼中，内心十分欣慰。
上次跟着宋清河回家，她确实只是作为一个小学妹，参观了一下陌生学长的房子而已。
宋清河对她照顾得很周到，事事尽心，却毫无亲近之意，即使是在那么安静的深夜，孤男寡女，他看向她的眼神始终清清淡淡，毫无情绪。
然而，就在刚刚，宋清河看到她的时候，居然失神了片刻，这对可可来说，无疑是一种明确的鼓励。
她趁落座时，优雅且羞涩地俯身整理了下裙摆，在宋清河对面坐下来。
“学长，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宋清河面对这么单刀直入的问题，差点儿将白开水吐回到杯子里。
“可可，我是看你今天没有吃好饭，所以带你打打牙祭。”
宋清河垂下眼睛用餐布慢慢擦拭着嘴唇，避开了可可炙热的眼神。
“这家餐厅我来过几次，他们的牛肉做得非常好吃，尤其是六分熟，我建议你可以尝试下这个。”
可可此时心里早就心猿意马，对于吃或者不吃，又间或是吃什么，根本没有任何在意。
“你说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还有餐前的汤，我们……一起喝。”
可可伸手叫来服务生，刻意交待只要一份例汤。
服务生看了一眼宋清河，顿时有些为难。
这里虽然不是华人餐厅，但捧场的华人还真的不少，宋清河就是其中一位。
他的饮食习惯服务生是知道的，别说是跟人同喝一碗汤了，即使是只点一份牛排，餐布也必须在他吃完饭后在换上一条，以便他走的时候再次擦干净嘴唇和手指。
服务生为难地看了一眼宋清河，询问他的意见。
宋清河只犹豫了一秒钟，十分肯定地对服务生说:
“就按这位女士说的，只上一份例汤。”
可可心满意足地笑了，冲服务生略一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准备了。
“学长，明天的实验什么时候开始？”
“上午九点。你八点过来找我，我们好做准备。”
“哦……听说，你们的被试已经确定了，到底是谁啊？”
“曾经的一个故人。”
宋清河垂着眼睛喝水，目光始终没有再落到可可的身上。
可可此时觉得有些拘谨，手指捏着自己华丽的裙子，有些语无伦次。
“学长，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看上去有点不太高兴。”
“没有。可可，待会儿吃牛排的时候，记得不要再额外放盐、放胡椒，原汁原味的东西，才好吃，记住了吗？”
可可咬住下唇，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从满心欢喜，到跃跃欲试，再到些许失落，可可内心的感情变化十分复杂，她几次抬头想跟宋清河挑明这件事情，却被他一直低垂着的眼睛给挡了回去。
送可可回研究所的路上，宋清河总算是有了一些暖心的举动。
他脱下外套，将可可的手裹进外套里暖和了一会儿，又亲手帮她穿好外套。
路灯下，一片灯光，两张侧脸，他们俩的脸部轮廓显得格外削薄。
宋清河的眼睛里似是酝酿着一股忧伤的情绪，那种光亮比月光还有清澈，但是极其寒凉。
他犹豫了片刻，伸手抚摸了下可可的头发，随即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找出一颗糖果，剥去糖衣送进可可口中。
“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记得来找我。”
可可瞪大一双泪眼望着宋清河，想问些什么，但终究被宋清河制止了。
宋清河伸手示意她转身回研究所，自己则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天，宋清河一早到达临时实验室时，沈慢早已等候多时了。
“宋大所长，你今天来的这么早，是不放心我看守这个实验室喽？”
沈慢从一张沙发上勉强睁开睡意惺忪的双眼，冲宋清河打趣道。
宋清河抬了下眉毛，将一袋面包扔到沈慢的手里，脸上的神色明明确确地告诉了沈慢，他对这种玩笑毫无感觉。
“是啊，让你这样一个能吃能睡的下属来看护实验室，我真是无比放心呢！”
宋清河说完这句话，立即进了实验室，这也留给了沈慢大啃大嚼着吃早餐的机会。
“咖啡呢，老宋？一大早的没有一杯咖啡怎么能行？”
宋清河正将外套往衣架上挂，听了沈慢这话，指了指对面的房间道:
“一杯怎么够？我交待给莫蒙了，他负责咖啡，以后那个地方就是咖啡室了。”
沈慢手中举着一块面包吊儿郎当地倚在门框上，趁四下无人，小声对宋清河道:
“安娜自从上次来过之后，最近再也没骚扰过我了，我总觉得，这姑娘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那也是对你。你绑了于斯谭，就是她最重要的敌人。她就算把你活剥了，也是你理亏啊。”
宋清河说着，俯下身将ts-5启动开，再次例行检查。
他做完这些，躺上去试了一下设备内部座椅的高度和倾斜度，以便让它更适应娇小女性的身体。
“你看，一提起这个事儿，你始终是跟这姑娘站在一起的，这也难怪，你要拿‘她’当被试……”
沈慢话音刚落，宋清河立即将凌厉的目光投向他，神情格外严肃。
“我事先说了，不宜声张，你没有记住吗？”
沈慢回头看了下实验室的入口，时间太早，其它人根本还没来得及赶过来。
“那好吧，我就再确认一下，以后永不再问。你，确定要牺牲她当被试？她对你可是很有感情的。”
“名单上已经登记过了，设备也拉过来了你需要我再保证什么吗？或者今天实验开始前临时改变主意，把你当被试？！”
沈慢被宋清河这话吓得噎了一下，狂呕着奔出去找水喝。
宋清河一直待在实验室内，听着外面的人声渐渐从细碎到庞大，知道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莫蒙，你过来一下。”
“好的，先生。”
“可可小姐到了吗？”
“已经到了，一直站在一楼大厅等您。”
“好，让她单独进来。”
宋清河撂下电话，稍微闭了闭眼睛，走到设备跟前，手指在那一排闪烁着荧光的按钮上来回摩挲。
“学长，我来了！”
可可今天换了一声大红色的裙装，成熟大气，笑起来竟有些妩媚，跟昨晚的风格又有不同。
“可可，你来。”
宋清河的声音十分柔和，冲可可招了招手。
可可放下包，笑眯眯地走到宋清河跟前，将脸埋进他干燥温热的掌心里。
宋清河望着可可那张看似纯真无邪的脸，扬起嘴角笑了一下，手指撩过她鬓边的头发，嘴唇也慢慢贴近她光洁的额头。
可可身体一晃，忍不住将手撑在身后的设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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