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山西、河南、北直隶和淮河的灾害”朱由检笑道,“和你们这些享受优免待遇的苏州士大夫有何干系?你们的田有没被淹也没受旱,都好好的,你们急什么呀?
而朕在北直隶八府搞官绅一体纳粮交税,一亩收皇粮五升,又和你们这些不纳粮不当差连商税都一并免了的苏州举人何干?南直隶对朕而言是鞭长莫及之地,而且你们苏州府历来就有抗税抗粮的传统,朕可没想过要加你们的税啊!
朕就是想加,你们肯给吗?神庙爷爷和魏忠贤派去你们苏州收税的官吏,可都没什么好下场朕这个皇帝可没想让你们来打朕的脸!
可是你们又何苦替朱国寿、李春蓁这些北直隶的士绅强出头呢?他们两个北直隶人可没你们苏州人有种。去年的秋粮,今年的夏税,他们都老老实实的交了,没敢殴打朕的官吏抗税啊!朱国寿、李春蓁,朕说的没错吧?”
苏州人那么有种,那是因为南直隶的明军早就废了,而且无论是南京京营还是操江水师,又或者是沿海各处的水师,全部掌握在一票带头不交税的勋臣和世袭武官手里。
他们当然不会去镇压抗税的江南人民所以北京朝廷派去南直隶督税的官日子都很难过。
可北直隶不是南直隶,真正的天子脚下,而且这个天子手头还有十余万敢战善战的心腹之兵。而且天子还用击败北虏、东奴和开疆辟土的过硬战绩,证明了手中之剑颇为锋利。现在北直境内,谁还敢一试锋芒?
“没有绝对没有!”
“臣家里都交税了”
朱国寿、李春蓁当然不敢打朱由检派出的税吏了因为敢这么干的人,现在大多已经作古了!
所以北直隶八府的官绅一体纳粮交税之法,推行的还是比较顺利的。因为官绅一体纳粮得以推行,所以北直隶的田税也就平摊到了每一亩土地上。而一亩五升麦子的税,无论如何都不算高啊!虽然这几年北直隶的收成不好,但是一亩田怎么都能打个八九斗到一石的粮食,也就是80-100升,收5升的税,不过二十税一而已,根本不重啊。
所以北直隶的官绅一体纳粮交税,也就没激起什么民变,基本上是比较平稳的。
而北直隶这里的士绅没有敢起来闹事的另一个原因,是北直隶这里大部分的土地其实的被勋贵和世袭武官占有的,属于士大夫的土地并不多——这也是朱由检在北直隶八府一步到位搞“官绅一体”的原因如果他放过北直隶的“官”,那就没多少土地可以正常收税了。
而勋贵和世袭武官在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刀把子”后,已经变成了没牙的老虎,根本不敢反抗朱由检的皇权。勋贵和世袭武官都跪了,本就没多少土地的士大夫还当什么恶人?
“朱国寿、李春蓁,”朱由检语气放沉,“那你们说说,一亩五升的税,到底算不算重呢?”
“不重,一点都不重”
“不过二十税一,怎么可能重呢?”
两个北直隶的举人哪里敢说重?说了重,那么“官绅一体纳粮交税”之前寻常小农之家所负担的田税又是怎么回事?河南、山西、山东、陕西等处,纳粮高于这个一亩五升的属于小农的土地又怎么算?
朱由检又看着张溥、杨廷枢,“你们说,一亩田交五升麦子,多还是不多?”
“的确不多”
“倒也不多”
朱由检一笑:“那么轻北直隶赋税一议,不提也罢!”
“陛下,”张溥还不死心,又对朱由检道,“可是陕西连年大旱,土地干涸,收成减半都不止啊朝廷却不愿意减免陕西的税赋,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啊!”
朱由检呵呵一笑:“陕西大旱是陕西人命苦,和你们苏州人有关系吗?和你们这些江南的复社君子有关系吗?”
杨廷枢眉头大皱,道:“陛下何出此言?天下本是一家,何分彼此?”
“天下一家?”朱由检笑道,“依你所言,陕西和苏州乃是兄弟之亲?”
“对”杨廷枢总觉得哪儿不对,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陛下是君父,天下人都是臣民,陕西人和苏州人当然是兄弟之亲”
“对,朕想起来了,你是弘农杨氏,祖籍就是陕西!”朱由检点点头,“那朕问你,如果你兄弟要饿死了,你这个苏州大财主给不给饭吃?”
啊?还有这样的问题?
“当然得给饭吃了”杨廷枢怎么能说不给?大儒啊,那是要兄友弟恭的,看着弟弟饿死哪儿行啊?
朱由检笑着又对张溥道:“朕听说你和你的哥哥们关系不好,他们要饿死了,你一定很高兴吧?”
张溥是丫鬟生的,又小,在家里面行八,所以打小就受尽了哥哥们和嫡母的欺负好在大明这边还有考试逆袭的励志故事!张溥就是个典型,他脑筋很好,又勤奋好学,什么秀才、举人,统统不在话下,还得了“娄东二张”的美名,还混成了东林后继、复社领袖。
不过在他逆袭之后,并没有去报复几个兄长,如果兄长有难,他该帮还得帮。
“陛下何出此言?”张溥被朱由检话弄得哭笑不得,“学生是读圣贤书的,怎么会因为兄长们的一点小过错就忌恨他们,盼他们饿死呢?如果学生的兄长们遇到困难,没有没有饭吃,学生一定会相助的。”
朱由检笑吟吟问:“那现在陕西的兄弟快饿死了,你们苏州人有的是米,是不是分一点给陕西人吃饭?”
这可是两回事儿啊!
张溥和杨廷枢可不敢替苏州人答应下来,要不然他们不成了苏州公敌?
看到两个大儒说不出话了,朱由检笑着说:“朕是大明君父不假,但是大明两京十三省却没有彼此亲爱,没有将彼此看成是亲兄弟啊!要不然陕西怎么会缺粮?九边又怎么会却饷?南直隶、湖广、广东、福建、浙江、江西、四川这些地方,光账面上的农田就有四亿好几千万亩,其中水田至少一半,而且都是一年二熟的好田。若是一亩能纳一斗皇粮以救陕西之民、辽东之兵,国事何至于此?”
一亩一斗,四亿几千万亩就是四千多万石了加上北方几个省的田税,加上盐税,加上商关税等等,一年怎么都有六千万了!
朱由检真要有那么多的收入,未来的那场特大旱灾,也许就不成问题了!
承运殿上,众官都沉默不语。
因为他们朱由检刚才说的话不是给那些举子们听的,而是给他们这些官员听的——南方要交一亩一斗的田赋!
这可是狮子大开口啊!
而且这是办不到的!因为不搞官绅一体纳粮交税,这一亩一斗落在平民百姓身上,就是一亩一石了!
如果要官绅一体纳粮交税朱由检的兵还是太少了一点!
朱由检叹了口气,冲着殿上的举子们就是一叹:“你们不交税,朕也没办法如果这旱情能缓,那就是皆大欢喜了,朕有北直隶八府的一体纳粮当差,就足够支撑起10万精锐王师,袁崇焕如果能将盐务上筹来的钱粮也用到实处,平辽灭虏,也不过是五到十年内的事。
可要是这旱灾继续下去,那朕早晚得去要饭了!”